他引著三人湊到井口邊:“無量天尊!你們仔細瞅瞅這開口,像什麼?”
林胡摸著下巴,一臉凝重:“像個埋人的棺材匣子!”
楊德彪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張世平氣得山羊胡一翹,跳起來就在他那光溜溜的後腦勺上拍了一記:
“胡唚!榆木疙瘩!這怎麼會是棺材?恰恰相反!此乃鼎口!是祭天之鼎的開口!”
李正峰湊近了仔細端詳,點頭道:“嗯,確有些像大鼎的開口。”
張世平一臉傲然:“貧道這雙招子絕不會看走眼!若沿著這井口四周往下挖,必能挖出三條或四條石柱子,那便是支撐這祭鼎的鼎足!”
“到底是井還是鼎?”林胡被繞得雲裡霧裡。
張世平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蠢材!這是一座修成祭鼎模樣的祭井!”
“先說祭鼎。老話講:‘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你們皆知鼎是國之重器,可知它最早是乾啥用的?”
林胡搶答:“這誰不曉得?最早是人皇收了九州的金子,在昆侖山底下鑄了九個大鼎,象征九州,上頭還刻了妖魔鬼怪的畫兒……”
“錯!大錯特錯!錯得離譜!”
張世平連連擺手,“其一,鼎這玩意兒,可比人皇他老人家早多了!它打根兒上就是祭祀鬼神用的,拿來裝牛頭羊頭黍子稷子這些祭品,所以才叫祭鼎!”
“這等神器,是凡夫俗子隨便能見的?後來就有了這祭井,仿著祭鼎的樣子造,專門用來收納四麵八方祭祀鬼神燒的紙錢灰!這井水黑得像墨,就是八方紙灰彙聚的‘功勞’!”
“其二,人皇當年鑄的,壓根兒不是九鼎,就一尊!那鼎蘊含天地造化之功,名喚‘造化鼎’!為啥民間都傳成九鼎了?”
“蓋因三三不儘,六六無窮,九九歸一!造化鼎能融萬物造化於一體,所以世人就用‘九鼎’來稱呼它,圖個吉利無窮!”
林胡他們仨圍著那口怪井直轉圈:
“就算這是祭井,可跟牧方和胡明那倆倒黴蛋有啥乾係?”
“貧道琢磨著,要是有人偷偷祭奠牧方和胡明,那些紙灰沒準會流進這井。可這也說不通啊!還是解不開陳小狗為啥能未卜先知!”
“那小子會不會是個勾魂的無常鬼?上回在李大人老家不就撞見過一個?那婆娘就能掐算人的陽壽!”
張世平腦袋搖得像撥浪鼓:“絕無可能!他要是無常,貧道這雙開了光的招子還能看不出來?再說了,他自個兒魂兒都丟了,無常能把自個兒的魂兒弄丟?”
李正峰也覺得不像。
他見識過真無常的手段,那叫一個神出鬼沒,哪是陳小狗這副呆傻樣兒能比的。
林胡撓撓頭:“咱們白天看過那小子了,要不趁現在月黑風高,再去探探?指不定能詐出點新花樣?”
張世平一錘定音:“必須去!還得把那孩子帶到這祠堂來!他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根子十有八九就在這祠堂裡頭!”
四個人剛走過月亮門,楊德彪猛地打了個哆嗦,脖子像生了鏽的門軸一樣,“嘎吱”一聲硬生生往後扭:
“誰?!誰在叫我?!”
“咋了彪子?見鬼啦?”
李正峰被他這一嗓子嚇得差點跳起來。
張世平反應極快,腳一點地,人就像隻受驚的夜貓子,“呼啦”一下退回到牆邊,老鷹一樣銳利的目光,飛快地把周圍陰影掃了一遍。
楊德彪臉白得像紙,活像剛生吞了兩斤活蛆,聲音都發飄:
“剛、剛才是誰……誰叫我名字?聽得清清楚楚!”
李正峰和林胡大眼瞪小眼,臉上明明白白寫著“你發神經了吧”?
背後空蕩蕩的,隻有那嗚嗚叫的秋風,打著轉卷起幾片落葉,像是在無聲地笑話他們。
可楊德彪明明聽見了!
那聲呼喚,陰森森、冷颼颼,像條冰蛇一樣鑽進了他耳朵眼兒裡!
秋風嗚嗚地吹著,一絲絲、一縷縷,好像能鑽進楊德彪的骨頭縫裡,讓他從裡到外涼透了心。
張世平輕輕落地,二話不說,“啪”一聲脆響,一張黃澄澄的“定神符”就拍在了楊德彪鋥亮的腦門上:
“老天爺!妖魔鬼怪沒叫你,八成是你自己魂兒不穩,瞎疑心。貼上這個,壓壓驚也好。”
楊德彪感動得鼻涕泡都快冒出來了:
“多謝師傅!師傅!弟子這算不算……倒黴撞上好運,得了您老人家的寶貝符啊?”
張世平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兒,分明寫著“爛泥扶不上牆”。
本來李正峰盤算著,把楊德彪這膽小鬼留在祠堂看門,省得他礙手礙腳還添亂。
可出了這檔子邪門事兒,誰還敢留他?
萬一回頭人沒了,上閻王爺那兒哭去?
四個人熟門熟路摸到陳小狗家那破敗的院門前。
楊德彪想立功,擼起袖子就要拍門,被李正峰一把揪住後脖領子,手指頭往旁邊廂房的窗戶一指。
一點昏黃的燭光,在漆黑死寂的鄉村夜裡,像顆賊亮的獨眼,格外紮眼。
鄉下人天一黑就上炕睡覺,這光就顯得特彆古怪,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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