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婆喉嚨裡猛地迸出一聲比老貓叫春還瘮人的慘嚎,手腳並用地爬過去,死死抱住孫子那冰涼的小身子,哭得撕心裂肺。
李正峰拄著那柄隱隱有雷紋閃動的長刀,慢條斯理道:
“那夥人販子交代了,阿旺這孩子,是油婆子您……親手送過去的。”
油老婆子瞬間僵住了,眼珠子瞪得差點掉出來,衝著李正峰就喊:
“冤枉!青天大老爺!老婆子冤枉啊!天打雷劈!這哪兒能是我乾的?跟我沒半個銅板的關係!”
李正峰嘴角一扯,笑得有點冷:
“您老隻要把那花頭巾往腦袋上一裹,那群惡丐就能把您認出來。抵賴?不好使。”
這話像道炸雷劈在三姑婆頭上,她摟著孫子,扭過頭死死盯著油老婆子,臉上木呆呆的,像是魂兒都被勾走了。
油老婆子強撐著,梗著脖子道:
“你叫他們來!叫他們來認!老婆子行得正坐得直,沒乾過這等斷子絕孫的缺德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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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峰鼻子裡哼了一聲:“喲嗬,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老婆子,您最好弄明白,咱玄鏡司可不是那慢悠悠的衙門。”
“信不信,一道符下去,您肚子裡那點彎彎繞,保管吐得比倒豆子還乾淨?”
旁邊年輕的小道士張世平,道袍無風自動,“呼啦”一下鼓得像塞了兩隻老母雞。
他隨手甩出一道黃符,那符紙繞著身子滴溜溜轉,自個兒就“噗”地燃起一簇小火苗。
他負手而立,下巴微抬,那架勢,活脫脫就是戲文裡下凡的神仙。
油老婆子到底隻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市井老婦,哪見過這場麵?
嚇得腿一軟,“撲通”就跪下了。
三姑婆見狀,尖叫一聲,跟頭母豹子似的撲上去,又抓頭發又撕衣裳:
“為什麼?你這老八婆為什麼這麼乾?你還我旺兒命來!你還他命來啊!”
油老婆子被推搡著回過神,猛地一把推開三姑婆,斬釘截鐵地喊:
“大人明察!老婆子就是沒乾!阿旺娃兒丟了,跟我沒關係!”
李正峰歎口氣,搖搖頭:“我說您不見棺材不掉淚,您當是說著玩兒呢?來呀,把另一口‘棺材’也請上來!”
又有個小番吭哧吭哧抱上一卷草席。
油老婆子一眼瞅見席子外麵露出的半截鞋尖,那張老臉“唰”地一下,比剛刷的牆還白。
小番默不作聲地掀開草席一角,阿狗那張慘白慘白、沒一絲兒活氣的臉,露了出來。
正嚎著的三姑婆又被這情景震得忘了哭,她跪在地上,看看阿狗,又看看油老婆子,突然跟瘋了似的拍著大腿又哭又笑:
“哈哈!阿狗……怎麼是阿狗?老天爺開眼啊!老油子家的!”
“報應啊!你害死我孫子,報應落到你自己孫子頭上了!哈哈,報應啊!”
油老婆子手腳並用,連滾帶爬撲到自己孫子身邊。
她跪在席子前,眼珠子瞪得幾乎要裂開,死死盯著孫子那張臉,整個人跟泥塑木雕似的,一動不動。
人在失去至親瞬間,大腦已經短路。
李正峰的聲音不高,卻像冰碴子一樣砸進人心裡:
“您老知道咋回事兒不?阿旺才二歲半,生人哪那麼容易哄走?”
“那天,是您老拿著他最愛吃的糖葫蘆,把他給引開的。”
“您當時還特意裝成跛子,怕人認出來。”
“可您那寶貝孫子阿狗,也在那兒呢。彆人認不出您,他能認不出?”
“他親眼瞅見您把阿旺塞給了那些惡丐。可您是疼他愛他的親奶奶啊,他咋能出賣您?”
“這孩子也是個死心眼兒的,自己個兒扮成乞丐,混進那狼窩裡去打聽阿旺的下落。”
“他是想把他弟救出來,替您老把這事兒給抹平嘍。”
“可他哪知道那夥人販子心比墨還黑?見他找上門,怕他走漏風聲,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和阿旺……一塊兒給害了……”
三姑婆一聽這話,又嚎叫著撲上來撕打:
“都怨你!都怨你啊!你個老不死的!你怎麼不跟你那死鬼男人一塊兒走啊?”
“你個該下十八層地府的爛心肝!騷老婆子!”
“你該死!你該死啊!都怪你!怪你這老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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