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峰麵沉似水,對林胡下令:
“去!把這鎮上管事的玄鏡司小旗官給我火速喚來!”
“把這謀財害命、膽大包天的賊子給我鎖了,嚴加看管,押入縣衙大牢候審!我要親自過問!”
賣茶郎一聽“大牢”二字,如同被抽了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在硬土路麵上磕得砰砰作響,鮮血直流:
“大人饒命!饒命啊!小人糊塗!小人是被豬油蒙了心!”
“小人上有八十老母風燭殘年,下有三歲孫兒嗷嗷待哺,全家就指著我這點小買賣糊口啊……大人開恩啊!”
“哦?”
李正峰劍眉一挑,語氣森然,
“你這是在主動要求滿門抄斬,好讓你那八十老母和三歲孫兒在黃泉路上給你作伴?”
“本官行走江湖多年,倒是頭回見這等急著全家共赴黃泉的‘孝子賢孫’!”
林胡在一旁抱著胳膊,咂著嘴,一臉“歎為觀止”的表情:
“嘖嘖嘖,像這樣趕著投胎,還非得拉上全家墊背的奇景,我林胡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今兒個也算是開了眼了!”
“佩服!”
“佩服!”
賣茶郎最後的希望破滅,哀嚎一聲,徹底爛泥般癱軟在地,渾身散發著絕望的惡臭。
李正峰毫無憐憫,蹲下身,冰冷的目光直視著賣茶郎渙散的瞳孔。
他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刀:
“彆演了!方才下毒時,你手法老練,指頭扣動機關穩如磐石,眼神平靜,呼吸均勻,連心跳都沒亂上半分!為何?”
“這等陰毒勾當,怕不是你茶棚下的常客吧?”
“以往這荒僻路口,那些不明不白倒下的行商旅客,他們的冤魂,怕都在奈何橋上等著你呢!”
賣茶郎渾身一顫,眼神躲閃,哭喊聲更大了,卻帶著明顯的心虛:
“大人明鑒!頭一遭!真是頭一遭啊!小人以前最多…最多也就往茶裡多兌點水…絕無害人之心啊!”
林胡嗤笑一聲,滿臉不屑:
“得了吧!老子當年逛青樓被老爹逮住,回回都賭咒發誓說是第一次!眼淚鼻涕比你還真!”
“這方麵,老子是行家!你那點道行,糊弄鬼都嫌磕磣!”
放下那藏著致命機關的“陰陽壺”,李正峰心頭沉甸甸的,憂心忡忡地看向氣定神閒的張世平:
“道長,這孩子身上到底藏著什麼塌天覆地的秘密?”
“竟惹得幕後之人如此喪心病狂?”
“先是訓練有素的死士伏擊,現在連這路邊毫不起眼的茶棚,都成了精心布置的殺局!”
“手段一次比一次陰狠毒辣,防不勝防!”
若非張道長江湖經驗老辣似鬼,心思縝密如發,從壺重這點微不足道的破綻中,抽絲剝繭,識破了這幾乎天衣無縫的殺局,這少年今日已是兩度在鬼門關前打轉!
張世平此刻反倒氣定神閒,望著那依舊懵懂無知的小書生:
“他有何秘密,貧道眼下亦難窺全貌。”
“但貧道知曉,正因我們步步緊逼,離揭開那秘密的蓋子越來越近,那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才會如此狗急跳牆。”
“他們不惜動用軍中禁器、豢養死士,甚至布下這等市井毒殺之局!”
“手段一次狠過一次,已是圖窮匕見,無所不用其極了!”
一個呆呆傻傻、渾渾噩噩、連話都說不利索的少年郎,竟引得幕後黑手如此喪心病狂、不計代價地瘋狂追殺……
這背後牽扯的因果,光是想想就令人頭皮發麻。
李正峰眉頭緊鎖,總覺得這整件事透著一股子難以言喻的詭異和冰冷。
冥冥中仿佛有一張無形的大網,正隨著他們靠近山花村而緩緩收緊。
這少年,不過是當初被惡丐洪八公拐賣的眾多孩童之一。
是他順手從賊窩裡撈出來的其中一個。
決定親自護送他返鄉,也是因緣際會下的偶然之舉。
若非恰巧得知洪八公其人,又恰好有失蹤考生是山花村人士。
否則,他堂堂玄鏡司千戶,豈會親自護送一個看似尋常的傻小子還鄉?
本以為是一趟輕鬆的順水人情,誰承想,這返鄉之路竟變成了步步殺機、刀頭舔血的亡命之旅!
每一次停留,都可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
那麼……
如果……
李正峰的心漸漸沉了下去,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爬升。
他隱隱感到,自己已身不由己地卷入了一場深不見底、暗流洶湧的權力漩渦之中。
那漩渦中心,名為山花村的水,隻怕渾得能淹死人!
.......
當夜,一行人便歇在了鎮中玄鏡司那巴掌大的駐點裡,賣茶郎也被一同押了進去。
晚飯後,張世平再次提審賣茶郎。
李正峰正想喘口氣,當地小旗燕義便火燒火燎地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