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峰腦子裡電光火石,連閃幾個念頭,揮手喝道:
“快!去有教義塾!小賴怕是掉進狼窩了!”
林胡心頭一沉:
“那幫子黑心肝的還敢追進村裡來下黑手?”
李正峰語速飛快:“當然敢!你想想,路上他們的刀子一直是對著小賴的,不是衝著咱們!”
“他們隻想弄死小賴!為啥?因為不管小賴是死是活,咱們都得來山花村查個底朝天!”
“他們這麼乾也不是為了捂住義塾鬨鬼的事——隻要咱們到了山花村,遲早能打聽出小賴跟義塾的瓜葛,遲早會去那兒瞅一眼!”
“所以,他們是怕咱們帶著‘活蹦亂跳’的小賴回來!”
“‘活著’的小賴和有教義塾之間,肯定藏著要命的勾當!這勾當才是他們最怕被揭開的!”
“我估摸著這勾當就在義塾裡頭!小賴一去,義塾就雞飛狗跳鬨鬼!小賴不去,就風平浪靜!快走!”
他一邊連珠炮似的分析,一邊人已經像支離弦的箭,“嗖”地一聲射了出去。
有教義塾孤零零杵在山花村最北邊的荒地上,緊挨著村上大戶的祖宗祠堂,圖的是祖宗在天有靈,保佑娃娃們讀書出息。
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荒墳野塚在四周影影綽綽。
一座破敗的老院子孤零零立在那兒,周圍栽滿了高大的山花樹。
學堂邊上種山花樹,圖的是個好彩頭,寓意才運通天、官運亨通——
畢竟,讀書人十年寒窗,凍得跟孫子似的,求的不就是金榜題名,鯉魚跳龍門嘛。
儘管這地方陰森得能拍鬼片,李正峰卻半點不怵。
學堂這地方,有的是娃娃們念書的朗朗聲和少年人的熱血氣,向來是那些陰祟玩意兒不敢靠近的地界。
義塾那扇破破爛爛的大門口,賴彬正像個木頭樁子似的,呆呆傻傻地站著。
他腳邊地上,還橫七豎八趴著幾條人影。
一人單腳穩穩踏在領頭那人的後背上,麵無表情,微微仰頭,望著天上那輪清冷冷的月亮。
清幽幽的月光像水銀似的瀉下來,夜色中仿佛有絲絲縷縷看不見的銀色絲線在閃爍。
那人每一次悠長的呼吸,都有銀絲悄然彙入體內,讓他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與月色同源的、冰涼又清透的氣息。
青布長袍,黑皮靴子,身姿挺拔得跟棵崖邊青鬆似的。
冷冰林!
接連遭遇騎兵截殺、賣茶郎下毒後,李正峰就多了八百個心眼子。
昨夜在駐點,他先讓林胡放出傳訊符,召冷冰林提前潛入山花村這潭渾水裡埋伏著。
這也是他們白天放著大路不走、偏繞小路的緣故之一——得等這位支武王境界的高手從府城飛馬趕來。
傍晚把賴彬“送”回那個假家後,明麵上仨人拍拍屁股走了,暗地裡張世平卻留了下來,跟冷冰林碰了頭,讓他暗中盯著賴家那點破事。
所以得知賴彬又溜達到義塾來了,李正峰雖然著急上火,心裡卻不慌,有冷冰林這尊大神在,宵小之輩想靠近都難。
見他們呼啦啦趕來,冷冰林腳尖輕輕一挑,像踢個破麻袋似的,把踩著的那人朝他們甩了過來。
自己則像一片沒有分量的落葉,輕飄飄地拔地而起,落在一株最高的山花樹樹梢上,繼續旁若無人地汲取他那寶貝月華。
林胡一把接住那甩過來的倒黴蛋,順手就把他腰間的佩刀給擼了下來,扔給李正峰。
刀柄上,玄鏡司那獨一無二的標記,赫然在目!
李正峰嘴角勾起一抹涼颼颼的弧度:
“喲,這不是吳景大人嘛!您不是去彆的村捉拿那勞什子‘廁鬼’去了嗎?”
“這深更半夜的,咋就‘巧’得跟踩了狗屎似的,在學堂門口撞上您了?”
那漢子吳景)硬著頭皮,汗珠子順著鬢角往下淌:
“啟稟李大人!卑職確實去查辦那醃臢鬼物了!”
“辦完案子緊趕慢趕回駐點,半道上碰巧遇見這賴家小子!”
“大人您興許不知,他已走失多日,所以卑職……”
“打住!省省你那套現編的詞兒吧。”
李正峰不耐煩地打斷他,
“你一個照麵就認出本官身份,耳朵夠尖啊?”
“還沒踏回駐點大門就知道本官大駕光臨?還能一眼就認出本官?”
“要知道,本官剛才喊你那名字,不過是隨口一詐,試試水深淺罷了。”
吳景當場傻眼,支吾著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隻能使勁乾咳掩飾心虛。
李正峰抬手拍了拍他肩膀,那力道拍得吳景一趔趄:
“不來嶺南郡這一遭,我還真不知道咱玄鏡司的門牆能讓人鑽成馬蜂窩!”
“爾等本是武帝門生,緣何自甘下賤,給地方上的土財主當看門狗?臉皮呢?喂狗了?”
吳景急得直跺腳:“千戶大人明鑒啊!卑職等也是被逼無奈!”
“整個嶺南郡都是他楊家的地盤!不抱緊楊家大腿,就要被當成刺頭給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