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峰這才恍然大悟。
他退出隊伍朝四周望去,果然看見排隊的人大多麵黃肌瘦、衣衫破舊,
領了粥就蹲在旁邊狼吞虎咽,連草葉都一並吞了下去。
看得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沒想到城裡還有些百姓,日子竟比鎮上的還艱難——在鎮上誰家要是斷了炊,街坊鄰居多少都會接濟些米糧。
他不好意思再跟災民搶粥喝,拉起林胡道:“走,我們去捐點錢。”
林胡卻笑道:“李大人,這您可就外行了。既然肯出銀子,何必白白捐給衙門?”
“咱們不如直接去駐點,以玄鏡司的名義開個粥棚!”
旁邊一個帶著孩子的老漢聽了直笑:
“玄鏡司?他們現在可沒工夫施粥嘍——自家門口正熱鬨著呢,被人堵得水泄不通!”
李正峰忙問:“縣裡玄鏡司被人圍了?怎麼回事?”
老漢說得繪聲繪色:“您去瞧瞧就知道啦!聽說裡麵的官爺勾搭上有夫之婦,被人家漢子找上門啦!從昨天就在門口吵著要討個公道!”
“今天一早還跑去縣衙告狀呢!那傻大個兒放話說要進京告禦狀!”
“可比看大戲還有意思!要不是得趕著吃粥,我還舍不得走呢!”旁邊有人插嘴道。
李正峰一揮手:“走,我們也去瞧瞧熱鬨。”
嶺馬縣緊挨著府城,是個富得流油的好地方。
縣城裡屋舍儼然,內城的街道寬敞整潔,路邊還修了排水溝。
前幾天剛下過雨,積水早就流乾了,路麵清爽,瞧著就舒服。
當地的玄鏡司駐點修得相當氣派——高牆大院圍著好幾棟小樓,朱紅大門上釘著亮閃閃的銅釘,看得李正峰都有點眼紅。
他自己的千戶所可比這兒寒酸多了。
雖說駐地簡陋了點,但該有的威嚴還是有的。
尤其是路口貼上“禁止隨地便溺”的告示之後,整條街都乾淨了不少。
可這駐點門口現在簡直亂成了一鍋粥:
幾條大漢堵著門罵罵咧咧,另有幾個人假惺惺地在一旁勸著。
四周擠滿了看熱鬨的百姓,甚至還有人一邊嗑瓜子一邊指指點點。
李正峰不由得搖頭:“咱們玄鏡司在安海縣何等威風?怎麼到了廣大府就成了這副德行?”
重任頓時壓上肩頭——他說什麼也得重振玄鏡司的聲威,讓上頭好好瞧瞧這位年輕千戶的真本事!
林胡在一旁冷哼:“吳天華真是個慫包!就由著人在門口這麼鬨?”
“換做是我,早貼出告示:誰敢在玄鏡司門口喧嘩,一人罰一銀元!”
“對了李大人,咱們那告示罰的是不是有點貴?”
“現在都沒人敢來隨地撒尿了。要不降降價?”
“快過年了,總得弄點錢備年貨啊。”
李正峰聽得目瞪口呆:這人是想錢想瘋了吧?
兩人一邊說一邊擠進人群,可一看清鬨事的人,卻都愣住了——
鬨事的居然是老熟人!
正是他剛從府城大牢裡撈出來的越明那夥人!
鬨得最凶的就是那個叫牛三的漢子,他掄起拳頭捶門大吼:
“姓吳的!你敢偷人卻不敢開門嗎?快開門!老子跟你拚了……”
罵著罵著又突然癱倒在地打滾:“我沒法活了啊嗚嗚嗚……我媳婦跟人跑啦!”
“就是吳天華乾的!他睡了我媳婦!天爺啊,連傻子你們都欺負!”
鬨騰夠了又一骨碌爬起來撞門:“誰都彆攔我!讓我死!反正我是個傻子,誰都欺負我!姓吳的你聽著,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
一個留著小胡子的青年在一旁勸道:“二哥冷靜!千萬要冷靜呀!玄鏡司就是抓鬼的,你變鬼來找他,不是自投羅網嗎?這分明是……”
“背著糞簍滿街轉——自找難看!”林胡忍不住笑出聲。
鬨事的幾人怒氣衝衝地回過頭,可一見到李正峰,頓時轉怒為喜。
小胡子易羊驚喜地拉住牛三:“彆鬨了!李大人來啦!”
牛三卻入戲太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往易羊身上抹,嚎啕大哭:
“我要我媳婦!我媳婦不能給我戴綠帽子啊!”
“吳天華你不是人!欺負傻子還勾引傻子媳婦!老天爺你快開眼啊……”
易羊一臉生無可戀:
想我孔子學院高材生,當年何等風流瀟灑,如今怎麼就淪落到跟這群二傻子混在一起?
真是老天沒長眼!
李正峰大致猜到了情況,上前問道:
“易羊,你們確定越明被關在這兒?”
易羊推開牛三,拱手回答:“千真萬確,我們有準確消息,我家公子就被關在這駐點裡麵。”
“還聽說裡頭的人打算悄悄把他轉移走,我們隻能出此下策堵門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