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胡思亂想,山雞幾個人嘻嘻哈哈地湧進屋裡,各自爬上臨時搭的板床,還在那兒說笑打鬨。
陳浩南臉色一沉,“啪”地一拍桌子吼道:
“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大哥!”
根本沒人理他。
大家自顧自地說笑,說完倒頭就睡,全當他不存在。
陳浩南臉都氣歪了。他是個聰明人,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
山雞這王八蛋要造反!
他拉攏了好幾個人,想架空自己這個大哥。
一旦失了勢,他們肯定會排擠他、趕走他,讓他當不成大師兄!
想到這兒,他渾身發冷:這世道就像獨木橋,千人擠萬人搶,你想過去,就得把彆人踹下去!
陳浩南筆直地坐在椅子上,臉色陰沉。
桌上燭火晃動,照得他臉上明明暗暗,影子在身後搖擺不定。
想了片刻,他起身推開門,望著漆黑的天幕,鄭重其事地許了個願:
老天爺開眼,今晚就讓僵屍來找山雞,弄死他算了!
許願的時候他心裡有點難受。
山雞曾經是他最鐵的兄弟,倆人從小一塊兒偷瓜,長大一起搞錢,
本來以為能做一輩子的兄弟,誰知道居然為了一個拜師的機會鬨到這一步。
帶著淡淡的憂傷,他回到床上躺下了。
兄弟之間的矛盾讓他心煩意亂,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當然,同屋那位兄弟震天響的呼嚕聲,也是原因之一。
夜色並不寧靜,窗外,廣東冬天的冷風不斷從門縫窗隙間鑽進來,發出持續不斷的低嘯,像是有人在暗中啜泣。
這個聯想讓他不太舒服,他甩了甩頭,努力收回心神。
可剛一靜下心來,他就察覺風裡好像真的夾雜著隱隱的嗚咽——不是幻聽。
他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不是人發出的聲音。
倒像是貓狗受了極大的驚嚇,發出的哀鳴。
想到這兒,他也不禁有點發毛。
舵場附近的貓狗向來膽子極大——因為偶爾會有死嬰被丟在這兒,不出兩三天,就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這樣的貓狗,還會怕什麼?
僵屍!
這個念頭讓他頓時毛骨悚然,但他隨即安慰自己:
如今舵場老巢裡聚了幾十號兄弟,還有佛道儒三怪那樣的高手坐鎮,就算真來了僵屍,又能怎樣?
他剛定下神,就聽到一陣細微又尖銳的聲音響起:
“陳浩南……陳浩南……”
像是有人捏著嗓子,幽幽地喊他的名字。
他下意識抬頭,看見牆角床上坐起來一個黑影,正朝他這邊看。
“啊!”
陳浩南嚇得大叫一聲,那黑影也明顯一哆嗦。
剛睡著的幾個弟兄全驚醒了,紛紛摸出枕下的刀跳下床,緊張地問:
“僵屍來了?!”
人多膽氣就壯。陳浩南瞪大眼睛仔細看,發現那發抖的黑影原來是山雞。
他頓時火冒三丈,跳下床抓住山雞就是一記重拳:
“你小子!剛才是不是你裝神弄鬼?”
山雞委屈地喊:“我哪兒嚇你了?”
“剛才不是你叫我?”
“是我叫的啊!我小聲喊你想叫你陪我一起去茅廁!”
“自己去不行嗎?非要叫我!”
“我不敢……我怕黑!你是我大哥,我隻能喊你啊!”
陳浩南冷笑:“現在知道我是你大哥了?滾!老子才不陪你!”
誤會總算解開了,幾人罵罵咧咧回到自己床上。
山雞沉默了片刻,拎起水壺倒了兩碗熱水,遞了一碗給陳浩南:
“大哥,最近是兄弟我不對。但你一輩子都是我大哥。”
“有得罪的地方,沒酒,我就以水代酒,向你賠個不是。”
陳浩南陰沉地盯著他,山雞仰頭就把水喝完了。
陳浩南心裡一軟,想起以前一起混江湖的日子,終究還是把水喝了。
兩人剛回到床上躺下,沒過一會兒,山雞那邊就傳來了口哨聲……
陳浩南:“你小子真是欠揍!”
尿意來得又快又急,他實在憋不住,隻好怒氣衝衝地爬起來穿衣服。
山雞早就穿戴整齊,開門賠著笑臉:“大哥您先請。”
陳浩南一腳踹過去:“臭小子,連你爹都敢算計?”
山雞哭喪著臉:“大哥,我是真害怕,隻能靠你了……”
“閉嘴!跟我後麵!”
一出門,冷風撲麵,寒意刺骨。
陳浩南凍得直哆嗦,猛地夾緊雙腿——差點沒憋住!
他縮著脖子急急忙忙往茅廁跑,一邊罵:
“你真行啊!找陪尿的不找大鵬他們?非拉上我?”
“還有,為了讓我也想尿,不光陪我喝水還吹口哨——你自己怎麼就憋得住?”
山雞小聲回道:“我不是想尿,我是想大便……所以喝水我不怕……”
“好你個心機鬼,算計到你爹頭上了?!”
陳浩南回頭又是一腳。
天寒地凍,茅廁附近空無一人,四下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