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胡罵罵咧咧推門出去,結果正瞧見正屋那邊有人探頭探腦,頓時火冒三丈:
“看什麼看?看你妹啊!滾回去!”
洪興幫那夥人悻悻地縮回了屋裡。
烏鴉嗤笑一聲:“看他火氣那麼大,準是屋裡那道士和書生不帶他玩兒!”
“興許是已經完事兒了?”
“這麼快?”
“中看不中用唄!不然發什麼脾氣?肯定是在裡頭被人笑話了!”
一幫人互相交換了眼色,紛紛露出“懂了”的表情。
張世平轉向攀金蓮問道:“你被人偷偷配了陰親,自己就一點都沒察覺?”
攀金蓮茫然地搖頭。
張世平也搖頭:“這不可能。你再仔細回想,肯定有那麼一次,你穿著紅嫁衣,抱著個罐子或者盒子,對人磕過頭、敬過茶。”
經他這麼一提醒,攀金蓮恍然道:“小女子……想起來了,確實有過這麼回事。”
她繼續回憶道:“那時小女子大概六七歲,有一天鎮上做媒的陳婆婆突然來我大伯家,帶了一套很漂亮的紅裙紅繡鞋,讓我抱著個陶罐玩過家家的遊戲。”
“不過是向著一張畫像磕頭,對,是向畫像磕頭,並沒有敬茶。”
“難道……?”
她驚慌地看向三人。武三郎悲憤地大叫:
“原來是陳老婆子!我絕饒不了這老虔婆!”
攀金蓮喃喃自語:“是我大伯和大伯娘幫我換的裙子呀……他們跟我說、說是給我買的新年衣裳……”
眼淚無聲地就流了下來。
李正峰心頭再次閃過那句老話。
你若覺得鬼怪最可怕,那是你沒見識過人心!
你若覺得鶴頂紅最毒,那也是你沒見識過人心!
張世平道:“不錯,應當就是那時將你許給了彆人。”
“看來他們是瞞著你做的。這樣,今夜你就睡在這裡,彆怕,小……小生我會守著你。”
“小生給你一道符,務必緊緊攥在手心。”
“這道符能讓你氣力倍增,屆時扯住那紅線莫放,決不能再讓它將你拖走。”
“你就問它姓甚名誰、家住何方,說絕不能不清不楚地嫁給一個來曆不明的鬼!”
“到時它拿你沒法子,定然會吐露實情。”
“彆怕,小生會及時喚醒你,它傷不了你分毫。”
姑娘和漢子一同跪地磕頭,連聲道謝。
等他們說完,李正峰插話問道:“攀姑娘,你說第一次夢見迎親隊伍是十天前,為何過了十日它還未將你帶走?”
攀金蓮淒然道:“因為小女子前幾日怕極了,夜裡硬撐著不敢合眼,熬到天蒙蒙亮才敢睡一會兒,這般它便尋不來了。”
“那你還怕它個啥?”
林胡的聲音冷不丁從窗口傳來,嚇得攀金蓮一哆嗦。
“你往後把時辰倒過來,改成夜裡醒著白天睡。”
“橫豎它白日裡出不來,你夜裡不睡它也不能拿你怎樣,多簡單!”
聽到這話,攀金蓮愣住了,傻傻地眨了眨眼:對呀,這麼簡單的法子,怎麼先前就沒想到?
張世平搖頭:“莫瞎出主意!沒這般簡單。今夜還是依計行事,先查清它的根腳再說。”
“為何沒這般簡單?”李正峰問。
張世平使了個眼色並未回答。李正峰會意地閉上了嘴。
外邊卻有人不識趣。
正屋裡的烏鴉瞧見林胡趴在窗口,心癢難耐道:
“嘿,這花和尚忒不正經,被攆出去了還扒牆角!”
“我……我也想聽聽。”
“那咱一塊兒去?”
“一塊兒去挨揍嗎?那鹹濕道長可是男女通吃的!”
聽到這話,烏鴉反而更心動了。
晨光微露,薄霧氤氳,穿過村頭石橋,
露水凝結在榕樹與芭蕉葉上,空氣裡帶著一股嶺南冬季特有的濕冷。
晝短微寒,離愁彆緒,遠處丘陵朦朧,前路漫漫。
李正峰輕輕撥弄著油燈的燈芯,林胡則在旁邊壓低聲音吟著詩。
燈芯劈啪一跳,火苗隨之搖曳不定。
四個男人圍桌坐成一圈,床上躺著個俏生生的姑娘。
這場麵怎麼看都透著一股子不正經。
聽到林胡念的詩,李正峰猛地想到個不對勁的地方:
“……你們發現沒,這村子裡死氣沉沉的?咱們看見的樹都半死不活,一路走來連根像樣的野草都難見。”
“村子荒廢了二十年,竟連隻蟑螂老鼠、野貓飛鳥都沒有?這太反常了!”
白天進村時他就覺出整個村子缺乏生機,但沒深想。
按理說荒廢越久的村落,草木鳥獸本該越發興旺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