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樞寶閣第三層的禁陣剛剛被破,那枚從漆黑玉匣中飛出的、燃燒著業火的眼球,正懸浮在半空,瞳孔裡清晰地映著南天門崩裂的幻象,那龜裂的仙石與迸濺的神光,看得雅玲心頭劇震。空氣中彌漫著焦灼的硫磺味,混合著寶閣深處滲出的陳年塵埃,形成一種令人不安的氣息。
“這是什麼東西?”雷炎仙君握緊了手中的震雷箭,弓弦拉滿,雷光在箭尖劈啪作響,隨時準備射出。他古銅色的臉龐在業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眼神中充滿了警惕。
肖飛則死死盯著那眼球,他胸前的靈玉正劇烈震顫,玉中五界虛影紊亂不堪,尤其是魔界方位,紅光如同沸騰的血池,咕嘟咕嘟地向外冒著不祥的氣息。靈玉邊緣的裂痕比之前更深了,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碎裂。“小心!它……它在動!”
肖飛的話音未落,那燃燒的眼球猛地一顫,業火驟然暴漲,將整個寶閣第三層映得如同煉獄。緊接著,“啪”的一聲輕響,像是蛋殼破裂,眼球竟從中間分裂開來!
不是一分為二,而是化作了無數細小的碎片。這些碎片在空中瞬間變幻,化作一隻隻巴掌大小的蝴蝶。它們翅膀薄如蟬翼,卻詭異得泛著金屬般的光澤,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隻魔蝶的翅膀上,都清晰地印著一張麵容!
那是一張張仙官的臉。有慈眉善目的月老,有怒目圓睜的王靈官,有手持拂塵的文曲星……皆是仙界赫赫有名的仙官,此刻卻以一種扭曲而僵硬的表情,烙印在魔蝶的翅膀上,隨著翅膀的扇動,那些麵容仿佛在無聲地呐喊、哭泣,又或是露出猙獰的狂笑。
“這……這是怎麼回事?!”青嵐仙子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手中的聚靈燈光芒都黯淡了幾分。她見過無數奇珍異寶,也經曆過不少詭譎之事,但如此景象,仍讓她背脊發涼。
“是心魔具現!”肖飛靈玉的光芒忽明忽暗,他強忍著靈玉傳來的刺痛,沉聲道,“眼球是心魔的載體,如今分裂成蝶,每一隻都承載著一絲被封印的邪念和……仙官們的負麵心緒!”
月飛早已橫劍在前,斬邪劍上的仙階劍意奔騰翻湧,銀白色的劍罡在他周身形成一道屏障。“廢話少說,斬了它們!”他低喝一聲,手腕翻轉,斬邪劍化作一道匹練般的白光,瞬間劈出。
“劍雨·絞殺!”
隨著他的念訣,無數道劍氣從斬邪劍中迸發而出,如同狂風驟雨般射向漫天飛舞的魔蝶。“噗噗噗”的聲響不絕於耳,一隻隻魔蝶被劍氣擊中,化作黑色的煙霧消散,翅膀上的仙官麵容在湮滅前發出無聲的慘叫,隨即化為點點火星飄落。
然而,魔蝶的數量實在太多,如同蝗群般前赴後繼。它們扇動翅膀,不僅帶來令人心浮氣躁的嗡鳴,更有黑色的粉末灑落,觸碰到寶閣的玉架和法寶,便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月飛劍勢淩厲,不斷有魔蝶被絞碎,但他漸漸感到一絲不對勁。斬邪劍在他手中,似乎越來越沉,劍身偶爾會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仿佛有一股外來的力量在試圖操控它。
“月飛,小心!你的劍!”雅玲眼尖,她袖中的古鏡此刻也光芒大作,與肖飛的靈玉、月飛的斬邪劍隱隱共振,但她敏銳地察覺到斬邪劍的異常。
月飛眉頭一皺,正要凝神控製劍意,突然,斬邪劍猛地一震,竟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
“錚——!”
劍鳴尖銳,帶著一股邪異的力量,劍身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原本指向魔蝶群的劍尖,此刻卻穩穩地……指向了站在不遠處的太白仙君!
所有人都驚呆了。
太白仙君剛才一直在試圖以拂塵清掃魔蝶,聞言愕然回頭,看到那直指自己的劍尖,以及月飛眼中震驚與難以置信的神色,他蒼老的臉上掠過一絲複雜難明的情緒。
“月飛,你這是……”雷炎仙君愕然道。
“不是我!”月飛猛地用力,想要奪回劍柄,卻發現一股強大的力量禁錮著斬邪劍,那力量陰冷、熟悉,竟與剛才眼球中透出的業火氣息有幾分相似。更讓他驚駭的是,斬邪劍的劍刃上,竟響起一個細微而扭曲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時空傳來:
“……他袖中……藏著另一隻眼球……”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在場幾人的耳中。
雅玲下意識地看向太白仙君的廣袖。太白仙君穿著一身潔白的仙袍,廣袖飄飄,此刻卻似乎真的在袖中藏著什麼,微微鼓起。
空氣瞬間凝固。
太白仙君看著那指向自己的劍尖,又看了看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他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拂塵,臉上的愕然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帶著無儘疲憊的苦笑。
“唉……終究是瞞不住了。”
他抬起手,顫抖著伸向自己的臉頰。眾人這才注意到,太白仙君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對勁,半邊臉籠罩在陰影中,看不真切。
隨著他的動作,他竟從臉上摘下了一個東西——那是一個製作極其精妙的麵具,與他原本的麵容一模一樣,此刻被摘下,露出了他隱藏在麵具下的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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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麵具完全摘下的那一刻,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太白仙君的半邊臉,依舊是那個鶴發童顏、仙風道骨的老神仙模樣,皺紋裡都透著慈和。但另一半臉,卻完全是另一番景象: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灰黑色,如同被魔氣侵蝕,血管在皮膚下隱隱可見,扭曲盤繞,像是一條條黑色的小蛇。眼睛更是變成了純粹的黑色,沒有眼白,隻有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此刻正微微轉動,帶著一絲痛苦和掙紮。
“這……這是……”肖飛震驚地看著太白仙君魔化的半邊臉,靈玉的震顫更加劇烈,但奇怪的是,原本不斷擴大的裂痕,此刻竟然……隱隱有了愈合的跡象!玉中五界虛影也發生了變化,原本被魔界紅光壓製的仙界部分,此刻竟透出了一絲微弱卻堅定的金光。
太白仙君苦笑一聲,抬起那隻被魔化半邊臉對應的手,緩緩伸入袖中。他的動作很慢,仿佛每一寸都充滿了痛苦。片刻後,他從袖中拿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枚與之前玉匣中飛出的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球!同樣燃燒著業火,同樣在瞳孔中映著破碎的景象,但這枚眼球似乎更加黯淡,火焰也更小,仿佛生命力正在流逝。
“沒錯,”太白仙君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一半是仙音,一半是魔嗓,混合在一起極其詭異,“月飛的劍說得對,我袖中確實藏著另一隻眼球。”
他將眼球托在掌心,業火的光芒映照著他魔化的半邊臉,顯得更加猙獰。“千年前……上古神魔大戰末期,魔界邪主欲以萬魂之力破界,直搗仙界中樞。那時我還是仙界主戰派的領袖之一,為了阻止他,也為了……更快地結束戰爭,我做了一個決定。”
他的眼神變得悠遠,仿佛回到了千年前的戰場。“我找到了上古遺留的‘心魔幻鏡’和這對‘破界眼球’,這是兩件同源的魔器,能映照人心魔,也能引動界壁裂隙。我本想以仙力封印它們,卻在施法過程中,遭到了邪主殘餘力量的反噬。”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為了徹底封印邪主的破界陰謀,也為了保護這兩件魔器不被他人利用,我……自毀了仙格。以自身仙基為鎖,將一隻眼球封印在靈樞寶閣,另一隻……則封在我自己體內,以我殘存的仙力和心魔對抗,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這半邊臉,”他指了指自己魔化的部分,“就是心魔反噬的結果。千年來,我以仙力壓製,以麵具遮掩,本以為能瞞天過海,直到今日……”
他看了看手中的眼球,又看了看空中尚未完全消散的魔蝶,以及肖飛那正在愈合裂痕的靈玉,歎了口氣:“心魔幻鏡認主,引動了寶閣封印的眼球,而它的力量,又喚醒了我體內這隻被封印的眼球。兩股力量共鳴,才導致了今天的局麵。那些魔蝶上的仙官麵容,既是當年參與封印的仙官們留下的心魔印記,也是……我自己心魔的投射。”
真相如同驚雷,在眾人心中炸響。誰也沒想到,眼前這位德高望重的太白仙君,竟然隱藏著如此巨大的秘密,甚至自身都被心魔侵蝕,半隻腳踏入了魔道。
月飛緩緩收回了斬邪劍,劍上的詭異力量已經消失,他看著太白仙君,眼神複雜,有震驚,有疑惑,卻也有一絲理解。“所以,您一直留在靈樞寶閣,也是為了看守這兩隻眼球?”
太白仙君點點頭:“是,也不是。看守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自我囚禁。我怕自己哪一天壓製不住心魔,釀成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