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第一縷光芒,如同被稀釋了無數倍的金色蜂蜜,慵懶地、帶著一絲遲疑地漫過西山據點外圍高聳的鐵絲網,和那些用沙袋、混凝土塊以及廢棄車輛殘骸堆砌而成的簡易工事。陽光艱難地穿透清晨尚未完全散去的薄霧,將那些佇立在寒風中,如同雕塑般紋絲不動的哨兵身影,拉出長長的、帶著些許暖意的影子。
營地內,一座座軍綠色的帳篷鱗次櫛比地排列在相對平坦的空地上,乍一看去,在初升的朝陽映照下,頂端還凝結著一層薄薄白霜的帳篷頂,竟真的像是無數座閃閃發光的小金山,給這個被末世陰影籠罩的臨時家園,帶來了一絲虛幻而又令人心安的壯麗。
大多數帳篷的門簾依舊緊閉,但零星的,已經有一些勤勞的幸存者,或者說,是早已被末世磨礪得失去了睡懶覺資格的人,頂著惺忪的睡眼,打著哈欠,掀開帳篷的門簾走了出來。
他們穿著五花八門的、大多不太合身的衣物,臉上帶著隔夜的疲憊和對新一天到來的茫然,但當看到據點內巡邏士兵們整齊的步伐和手中冰冷的鋼槍時,那份茫然中又會悄然滋生出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然而,在b區三號帳篷區,那個角落裡略顯孤零的帳篷內,陳默、沐璿、盧遠大叔和方靜醫生四人,卻依舊沉浸在深沉的、久違的酣睡之中,對外界的喧囂和晨曦的降臨渾然不覺。
他們實在是太累了。
自從碧水灣彆墅被“鬣狗”組織付之一炬,他們被迫踏上那條充滿未知與危險的逃亡之路,一路上神經時刻緊繃,與感染者周旋,躲避“鬣狗”的追殺,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直到昨夜,在軍方據點這個相對安全的環境裡,他們那根因為長時間高度緊張而幾乎要崩斷的神經,才終於得以徹底地鬆弛下來。
這種突如其來的安全感,是如此的陌生,卻又如此的令人貪戀。它像是一雙溫柔的大手,輕輕撫平了他們心中的恐懼和焦慮,也像是一劑強效的安眠藥,將他們拖入了沉沉的夢鄉。即使隻是簡陋的行軍床和略顯單薄的軍用毛毯,也足以讓他們睡得比以往任何一個夜晚都要香甜,都要安穩。
日上三竿,陽光經過一上午的充分發酵,將整個西山據點都籠罩在一片溫暖的光輝之中。
營地內也早已變得熱鬨起來,幸存者們在士兵的組織下,有的在排隊領取午餐,有的在清理營區衛生,有的則在參與據點外圍防禦工事的修築和加固工作。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香氣、泥土的腥氣以及……一種屬於人類聚集地特有的、充滿生機與活力的味道。
帳篷內,陳默的眼皮微微顫動了幾下。刺眼的陽光透過帳篷的縫隙照射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發出一聲滿足的、帶著些許鼻音的輕哼,然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意識在混沌與清醒之間徘徊了幾秒鐘,當他看清頭頂那熟悉的軍綠色帳篷頂,感受到身下行軍床的輕微晃動,以及空氣中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時,他才猛地想起,他們……已經安全了,這裡是軍方的西山據點了。
他伸了個懶腰,隻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像是散了架一般,酸軟無力,但那種深入骨髓的疲憊感卻也消散了不少。這一覺,是他來到這個末世之後,睡得最沉、最安穩的一覺了。
他輕手輕腳地坐起身,儘量不發出太大的聲響,生怕驚擾到還在沉睡的同伴。帳篷內的空間不大,除了他們四張行軍床,幾乎再沒有多餘的空間。沐璿依舊蜷縮在睡袋裡,睡得很香,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滿足的淺笑,仿佛夢到了什麼美好的事情。盧遠大叔和方靜醫生也還在沉睡,呼吸均勻而平穩。
陳默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掀開帳篷的門簾,走了出去。溫暖的陽光瞬間灑滿了他的全身,讓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適應了片刻,才看清外麵的景象。
營地裡,比他想象的還要熱鬨。許多穿著各式各樣服裝的幸存者,正在士兵們的指揮下,熱火朝天地忙碌著。有的在搬運沉重的沙袋和木料,加固據點外圍的防禦工事;有的在挖掘壕溝,設置障礙物;還有的則在一些技術人員的指導下,修理著損壞的車輛和設備。每個人都汗流浹背,但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抱怨,反而帶著一種找到組織、能為集體貢獻一份力量的踏實感。
陳默看著眼前這充滿活力的景象,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絲感慨。人類的適應能力,確實是驚人的。即使在這樣殘酷的末世,隻要給他們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和一點點希望,他們就能爆發出難以想象的求生欲望和創造力。
他信步在營地裡走著,想找個人打聽一下孫德勝連長在哪裡,順便也了解一下據點裡的一些具體情況。
就在這時,一個看起來約莫二十歲出頭,身材瘦高,臉上還帶著幾分稚氣的年輕人,正吃力地搬著一根手臂粗細的圓木,從他麵前經過。那年輕人看到陳默,先是微微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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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您……您不是那天和周大哥他們一起的那位……陳默大哥嗎?”年輕人停下腳步,氣喘籲籲地問道,眼神中帶著一絲敬佩和好奇。
陳默並沒有這個年輕人,但是通過他的話,他似乎是體育館幸存者隊伍裡的一員。
“嗯,是我。”陳默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你們這是在……”
“哦,我們在修築防禦工事呢!”年輕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幾天剛到據點,什麼都還沒弄明白呢,今天一大早,孫連長就來組織我們了。他說,雖然到了據點,有軍隊保護,我們暫時不用擔心安全和食物的問題,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就可以什麼都不乾,坐吃山空。軍方的人手也有限,據點這麼大,還有這麼多幸存者需要安置,光靠他們肯定忙不過來。”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所以啊,我們這些還能動彈的,都要力所能及地幫著做點事情,參與到據點的建設和防禦工作中來。男的就跟著士兵們一起修工事、搬東西,或者去巡邏隊幫忙警戒。女的就負責後勤,比如去食堂幫忙做飯、洗衣服,或者去醫療點照顧傷員。技術工種更吃香,會開車的就幫忙運輸物資,會修理的就幫忙維修設備。總之啊,每個人都要儘自己的一份力,用勞動來換取食物、藥品和住宿的權利。這樣才公平,也才能讓據點更好地運轉下去。”
年輕人一口氣說了很多,但條理清晰,顯然對據點的這套運行機製已經有了比較清楚的了解。
“當然啦,”他又補充道,“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和太小的孩子就不用參加勞動了,據點會優先保障他們的基本生活。這點還是挺人性化的。像我,沒什麼特殊技能,就隻能出點力氣活了。”他憨厚地笑了笑,黝黑的臉上帶著一絲對未來生活的憧憬。
陳默聽完,了然地點了點頭。他之前確實有些疑惑,軍方據點收容了這麼多幸存者,如果隻是單純地提供救濟,那物資消耗的速度恐怕會非常驚人,據點也難以長久維持。
現在看來,據點的管理者們顯然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采取了這種“以工代賑”的方式,既能解決勞動力不足的問題,也能讓幸存者們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生存的尊嚴,避免了坐吃山空的局麵,更在一定程度上,防止了某些人因為無所事事而滋生事端。這種管理模式,無疑是明智和可持續的。
“原來是這樣。”陳默說道,“那你知道孫德勝連長現在在哪裡嗎?我有點事情想找他。”
“孫連長啊?”年輕人想了想,指著營地中央那頂最大的、插著一麵紅色旗幟的軍用帳篷說道,“孫連長這會兒應該在指揮部那邊吧。今天早上我還看到他帶著人去那邊開會了。您去那裡找找看,肯定能找到。”
“好,多謝了。”陳默向那個年輕人道了聲謝。
“不客氣,陳默大哥。您可是我們體育館的大恩人啊!要不是您和沐璿姐,我們恐怕早就……”年輕人說著,眼圈又有些泛紅。
陳默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都過去了,以後會好起來的。快去忙吧,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