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據點,醫療中心。
時間,在這座被末世陰影籠罩的孤島之上,仿佛被拉伸得既漫長又飛快。自陳默被那支閃爍著詭異綠芒的注射器刺中,然後以一種近乎“國寶”級的待遇被送入醫療中心進行最高級彆的隔離觀察以來,時光的指針已經悄然劃過了整整七個日夜。
這七天,對於外界的據點而言,是充滿了生機與希望的七天。戰士們在“破曉”二代的強大火力支援下,清理外圍區域的效率得到了史詩級的提升;幸存者們也在重建的秩序中,漸漸找回了久違的、屬於和平年代的勞作與安寧。一切,似乎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然而,對於醫療中心這間戒備森嚴的獨立病房而言,這七天,卻像是一場在平靜海麵下醞釀的、令人窒息的風暴。
“怎麼樣?今天的數據……沒有什麼變化吧?”沐璿將一碗剛剛從食堂特供廚房端來的、還冒著騰騰熱氣的魚湯小心翼翼地放在床頭櫃上,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深的疲憊和難以掩飾的焦慮。她看著病床旁那台生命體征監測儀屏幕上平穩起伏的綠色波形,那本該是令人安心的曲線,此刻在她眼中卻顯得異常刺眼。
負責記錄數據的醫療兵張瑞,一個看起來很年輕,但做事卻異常沉穩認真的小夥子,對著手中的記錄板,仔細比對了一下屏幕上的數字,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報告沐璿同誌,陳總指揮的各項生命體征依舊平穩,心率、血壓、血氧飽和度……所有數據都在正常人的範疇之內。但是……”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凝重:“但是,他的體重……在持續下降。這七天裡,他一共瘦了三公斤。而且,根據血液樣本的初步分析,他體內的白細胞數量,正在以一種非常緩慢,但卻持續不斷的速度在減少。”
沐璿的心猛地向下一沉,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是的,這便是眼下最詭異,也最令人感到不安的地方。
陳默的身體狀況,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悄然地,卻又無法逆轉地……變差。
自從住進這間病房,李長空司令員便親自下達了最高級彆的指令——不惜一切代價,確保陳默的營養供應。據點後勤部門幾乎是將倉庫裡所有壓箱底的寶貝疙瘩都翻了出來,臘肉、風乾的野味、甚至還有一些從廢棄冷庫裡搶救出來的、金貴無比的凍魚……這些在末世裡足以讓普通幸存者為之瘋狂的頂級食材,每天都會變著花樣地,出現在陳默的餐桌之上。
然而,這些傾注了整個據點最高關懷的、營養豐富的食物,卻沒有給他帶來絲毫的好轉。他的臉色,反而一天比一天蒼白,那是一種失去了血色的、如同被抽乾了所有生命力的蠟白色。眼窩也漸漸地陷了下去,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沉靜和銳利的眼眸,此刻也顯得有些黯淡無光,仿佛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
他就像一株正在被某種看不見的根源,從內部悄然汲取著生命力的植物,無論外界如何澆灌、施肥,都無法阻止其日漸枯萎的頹勢。
“方靜姐那邊……還是沒有什麼新的發現嗎?”沐璿看著正在小口喝著魚湯,卻依舊眉頭緊鎖的陳默,心中一陣刺痛,她轉頭,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著張瑞。
張瑞的臉上也露出了為難的神色:“方靜醫生和醫療中心的其他幾位專家,這幾天幾乎是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在對陳總指揮的血液樣本進行分析。但是……那種注入他體內的綠色液體,其構成成分實在是太複雜了,我們現有的設備和技術,根本無法解析出它的真正作用機理。我們……我們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
這四個字,像四把最鋒利的冰刀,狠狠地紮進了沐璿的心臟。她再也控製不住心中的情緒,眼圈瞬間就紅了。她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顧一切地向著病房外衝去。
“沐璿!你去哪兒?!”陳默見狀,連忙放下手中的湯碗,想要起身,卻被身上連接的各種線纜給牽扯住。
“我去找孫連長!我去找李司令員!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要求他們,立刻!馬上!想儘一切辦法,把首都的專家組給我接過來!!”沐璿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絕。
這七天裡,她幾乎每天都會去向方靜、向孫德勝詢問關於專家組的消息。但得到的答複,卻總是那麼的……令人失望。
……
“什麼?!路上出了意外?!最快還要一周?!”
指揮部大帳內,孫德勝那洪亮的嗓門,此刻充滿了難以遏製的焦急和滔天的怒火。他一巴掌重重地拍在麵前那張用彈藥箱拚湊起來的桌子上,發出“嘭”的一聲巨響,震得桌上的水杯都跳了起來。
“司令員!這可是一周啊!不是一天!您看看陳默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再這麼拖下去,彆說等專家來了,他……他恐怕連命都要沒了!!”孫德勝的眼眶布滿了血絲,他那張總是充滿了軍人堅毅的國字臉上,此刻寫滿了後怕和深深的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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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空司令員沒有說話,他隻是沉默地抽著煙,那張總是如同冰山般堅毅的國字臉上,同樣布滿了陰雲。他何嘗不急?陳默對於據點的意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首都那邊傳回來的消息,卻讓他也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
專家組乘坐的運輸機,在飛往杭城的途中,遭遇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由變異鳥類組成的恐怖“鳥潮”的襲擊。雖然飛機最終僥幸迫降成功,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機身和引擎都受到了嚴重的損傷,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再次起飛。而那些精密的醫療設備,也必須等待後續的地麵運輸部隊,才能安全地送達。一來一回,最樂觀的估計,也需要……至少一周的時間。
“孫連長,你冷靜點。”陳默的聲音,在這壓抑的氛圍中,顯得異常的平靜。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到了指揮部,他看著情緒激動的孫德勝,以及一旁同樣麵帶憂色的李長空,緩緩地開口,“司令員,孫連長,你們不用為我擔心。一周而已,我……撐得住。”
他的聲音不大,但卻異常的沉穩,帶著一種能夠安定人心的力量。他臉上那抹熟悉的、自信的笑容,仿佛在告訴所有人——一切,都還在他的掌控之中。
看著陳默那副風輕雲淡、甚至還有心情反過來安慰他們的模樣,孫德勝和李長空心中的那份焦躁,也稍稍平複了一些。他們知道,陳默從不是那種會說大話的人。他說能撐住,那就一定有他自己的底氣。
然而,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那看似平穩的表象之下,一場足以將鋼鐵意誌都徹底摧毀的、恐怖的風暴,正在陳默的身體內部,悄然醞釀。
時間,在一種充滿了壓抑和期盼的等待中,再次緩緩地滑入了第二周。
第五天的清晨,當第一縷熹微的晨光,透過病房的窗戶,灑在陳默那張愈發蒼白的臉上時,異變,毫無征兆地,陡然發生!
“呃……”
一聲極其輕微的、充滿了痛苦的悶哼,從陳默緊咬的牙關中,不受控製地溢出。
他猛地從睡夢中驚醒!但映入眼簾的,卻不再是熟悉的病房天花板,而是一片……血色的、扭曲的漩渦!
緊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怖感覺,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席卷了他的全身!
那是一種……又癢又痛的感覺!
起初,那感覺還很微弱,像是無數隻最細小的螞蟻,在他的血管和肌肉纖維之間,悄然地爬行,帶來一陣陣細密的、令人煩躁的瘙癢。
但很快,這種瘙癢,便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地加劇!那些“螞蟻”,仿佛在一瞬間,都長出了鋒利的獠牙和口器!它們不再是簡單的爬行,而是開始……瘋狂地、貪婪地,撕咬著他的五臟六腑,啃噬著他的骨髓神經!
癢!奇癢無比!那種感覺,仿佛有成千上萬根燒紅的鋼針,在他的身體內部,肆意地穿刺,攪動!讓他恨不得立刻就拿起一把刀子,將自己的血肉徹底地剖開,去把那些該死的“螞蟻”一隻一隻地揪出來!
痛!痛徹心扉!那種感覺,又像是他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被一股無形的、狂暴的力量,從內部狠狠地撕裂,重組,再撕裂,再重組!仿佛他的整個身體,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絞肉機,正在進行著一場最殘酷的、血腥的自我毀滅!
滿清十大酷刑,或許也不過如此了!
陳默的身體,瞬間弓成了一隻煮熟的大蝦!他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嘴唇,牙關因為極度的痛苦而發出“咯咯”的聲響,幾乎要將自己的牙齒都咬碎!殷紅的鮮血,順著他的嘴角緩緩地溢出,滴落在潔白的床單之上,綻開一朵朵妖異而又觸目驚心的血花。
豆大的汗珠,如同雨點般,從他的額頭、鬢角、後背……瘋狂地湧出,瞬間就浸透了他身下的床單。他那張本就蒼白的臉,此刻更是沒有了一絲一毫的血色,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從他的額角和脖頸處暴起,看起來猙獰而又可怖!
他想喊,想叫,想用最淒厲的嘶吼來發泄這股足以將人逼瘋的痛苦!但他不能!他知道,沐璿,就在外麵的房間裡守著。他不能讓她看到自己這副狼狽的樣子!他不能讓她為自己擔心!
他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將那即將衝口而出的慘叫聲,死死地壓抑在了喉嚨的最深處,隻發出一陣陣如同困獸般壓抑的、充滿了痛苦的低沉嘶吼!
他的身體,在病床上劇烈地抽搐著,翻滾著,雙手不受控製地在自己的身上瘋狂地抓撓著。那鋒利的指甲,很快便將他胸口和手臂上的皮膚,劃出了一道道縱橫交錯的、深深的血痕!
然而,這點皮肉之苦,與他身體內部所承受的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蝕骨般的疼癢相比,簡直就不值一提!
“陳……陳總指揮?!您……您怎麼了?!”
負責值夜班的醫療兵張瑞,在進行例行查房時,剛剛推開病房的門,就被眼前這如同地獄般恐怖的一幕,給徹底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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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那個在病床上痛苦掙紮、翻滾,甚至開始自殘的陳默,他那張年輕的臉上,瞬間布滿了驚駭!他甚至來不及多想,轉身便如同瘋了一般,向著方靜醫生的臨時休息室衝了過去,一邊跑,一邊用嘶啞的聲音,聲嘶力竭地大聲喊道:
“方靜醫生!不好了!快!快去看看陳總指揮!他……他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