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的白板還殘留著前天會議的墨跡,劉好仃站在門口,手裡拎著一盒彩色便簽,像提著一盒糖果準備分給小朋友的長輩。他掃了一眼表,九點零七分,活動開始還有二十三分鐘。
“小林,越南那邊的裝飾掛好了嗎?”他一邊往裡走,一邊問。
“都弄好了,還差墨西哥的彩帶。”小林坐在角落的桌子旁,正對著投影儀調試畫麵,鵝黃色針織衫今天換成了淺藍的,像是換了天氣。
“墨西哥的彩帶?我記得是橙色的吧?”劉好仃皺眉。
“是橙色的,但倉庫裡隻有紅色的,我就將就用了。”小林抬頭笑了笑,“反正他們也不挑顏色,隻要熱鬨。”
劉好仃沒說話,隻是默默走到會場中央,抬頭看了眼天花板上掛著的三色氣球——深圳的藍、越南的黃、墨西哥的紅,組合在一起像一道歪歪扭扭的彩虹。
“有點像工地安全帽。”他嘀咕了一句。
“你說啥?”小林沒聽清。
“我說,這樣挺好的。”他笑了笑,“至少一眼就能看出誰來自哪兒。”
小林低頭繼續調試投影儀,嘴裡嘟囔著:“等會兒要是誰講錯話,你可彆怪我。”
“不會的。”劉好仃一邊說,一邊把那盒便簽紙放在桌上,“他們不是來考試的,是來交流的。”
活動開始前,大家陸續進場。越南的幾位員工坐在角落,低著頭,像一群怕驚擾了誰的小鳥;墨西哥的幾個年輕人則一進門就開始打招呼,熱情得像是老朋友重逢;深圳本地的員工則大多分散在四周,有人低頭刷手機,有人跟熟人聊天,氣氛像是一個還沒燒開的水壺。
“各位,歡迎來到我們的‘跨文化交流日’!”劉好仃站在台前,聲音不高,但足夠清晰,“今天不是考試,也不是表演,我們隻是想讓大家坐下來,聊聊彼此的故事。”
台下有人點頭,有人微笑,也有人繼續低頭看手機。
“我知道,語言不是我們最大的障礙。”他頓了頓,看著越南那邊沒人說話,又補充道,“有時候,連沉默也是一種語言。”
這句話像是戳中了什麼,越南那邊有個人輕輕笑了一下。
“我們先來個小遊戲,叫‘文化卡片’。”他從桌上拿起一疊卡片,“每張卡片上寫著一個國家的節日、習俗或者一句俗語,大家可以抽一張,然後猜猜它來自哪個國家。”
活動開始還算順利,但到了“自由發言”環節,氣氛就有些尷尬了。
墨西哥的瑪麗亞第一個舉手,講了一段關於亡靈節的故事,還用手比劃著怎麼擺花、怎麼點蠟燭。她講得繪聲繪色,底下的人聽得津津有味。
“太棒了!”劉好仃帶頭鼓掌,“這就是文化的力量,它能讓人笑,也能讓人哭。”
輪到越南的陳文強時,他拿著卡片猶豫了半天,最後小聲說:“我們……我們過年的時候,會包粽子。”
“粽子?”劉好仃愣了一下,隨即笑著問,“你們也吃粽子?”
“是的。”陳文強點點頭,聲音還是不大,“但不是端午節,是春節。”
“哦!”劉好仃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可台下的人沒幾個笑的,氣氛有點冷。
“深圳這邊誰來分享一下?”劉好仃看向本地員工。
“我……我不會講。”一個年輕的男員工擺擺手,“我隻會乾活。”
“那我來。”劉好仃笑了笑,“我講個玻璃廠的故事吧。”
他講了一個老師傅的故事,說那老師傅年輕時在廠裡修玻璃,一修就是三十年,連玻璃上的劃痕都能記住。
“他說,玻璃是最誠實的東西,你對它認真,它就對你透明。”劉好仃說完,頓了頓,“我覺得,人和人之間,也該這樣。”
台下有人點頭,有人輕笑,氣氛慢慢熱了起來。
“我們再來個‘故事接龍’怎麼樣?”劉好仃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