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四十,陽光還沒有完全爬上廠房屋頂,晨光比昨天早到了十分鐘,照在白板上那顆鋁屑星星時,它沒閃,隻是安靜地貼在那裡,像一顆被按進紙裡的小扣子。小林盯著它看了三秒,忽然覺得臉又熱了——不是因為尷尬,而是因為昨晚那個沙特用戶的頭像,到現在還是亮的。
沒人說這是奇跡,但空氣裡有種剛擰完螺絲的踏實感,穩,還帶點回彈。
劉好仃進車間的時候,手裡拎著飯盒,腳步沒變,可步伐之間的停頓多了半拍,像是邊走邊聽風裡有沒有貓打嗝的聲音。他把飯盒放在桌上,沒打開,先用指甲輕輕刮了一下蓋子內側,鋁屑又掉下一小片,這次形狀不像閃電,倒像個歪歪扭扭的淚滴。
“老張,你飯盒是不是漏了?”阿芳抬頭問。
老張低頭看自己空了的飯盒,搖頭:“沒漏,是我刮下來的。”
他沒解釋為什麼把它按進了區一角,就像沒解釋昨天為什麼給貓爪印貼紙加了個笑臉。大家也沒問,隻是看著那淚滴狀的鋁屑黏在白板上,莫名覺得“”這個符號不像水了,更像一顆想說話但還沒開口的心。
數據來了,一堆數字躺在屏幕上,安靜得像睡著的貓。
“完播率78,平均停留47秒。”小林敲著鍵盤,“比普通視頻高23。”
“說明啥?”劉好仃問。
“說明……他們真看了。”小林頓了頓,“不是劃走的那種看,是盯著屏幕等貓打嗝的那種看。”
阿芳噗嗤一笑:“你這話說得跟相親似的——不是見一麵就走,是坐下聊了十分鐘那種喜歡。”
劉好仃點頭,順手從飯盒裡掏出半塊冷饅頭——不是昨天撿的那塊,是今早新蒸的,熱乎著呢。他掰開,遞給每人一小塊:“吃吧,今天要動腦子。”
沒人嫌棄,都接了。老張咬了一口,邊嚼邊說:“我查了,沙特那邊小孩打嗝,家裡人會煮甜茶。”
阿芳立刻記下,在備注欄補了一句:“可能不是投訴,是等回應。”
劉好仃沒說話,隻是把飯盒蓋子翻過來,扣在桌上,“哢”一聲,像是給今天的晨會定了調:不急,但得準。
問題很快就來了——後台看著平靜,可誰都說不清這平靜是不是假象。
“差評沒了,可好評也沒漲啊。”小林皺眉,“是不是我們太自嗨了?”
“或者用戶懶得罵了?”阿芳翻著評論,“你看這條:‘瓶子乾淨,就是貓打嗝像放屁。’這是誇還是損?”
老張指著另一條:“這條更絕:‘我家貓打嗝後舔瓶子,我懷疑它愛上你們了。’”
三人沉默三秒,然後一起笑出聲。
笑聲落了,劉好仃開口:“彆管好評差評,咱們現在要的是溫度計,不是血壓計。”
小林眼睛一亮:“對!用完播率當基準線,再結合評論情緒分類,咱們做個‘用戶聲音地圖’!”
阿芳拍桌:“貼白板上,每天更新區域的情緒傾向,讓抽象的信任變成看得見的顏色。”
劉好仃點頭,沒誇,隻是拿起馬克筆,在白板最下方新加了一行字:
用戶覺得貓重要→我們就得讓它打嗝也打得體麵
這句話不是新寫的,是重抄了一遍。可今天抄完,他覺得它比昨天更沉了,像一塊剛出爐的玻璃瓶底,穩穩坐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