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好仃把那張截了圖的“星光1.0”從電腦裡導出來,順手塞進抽屜最下層。上麵還貼著小張手寫的標簽:“沙暴不死,光在呼吸”。他笑了笑,關掉屏幕,轉頭看向辦公桌上堆成小山的文件——新產品原型剛出,老產品的問題清單卻像春天的野草,一陣風就冒了一片。
他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溫水。茶底已經淡得幾乎無色,像極了人生後半程的某個階段:沒那麼濃烈,但足夠回甘。
“不能光盯著前頭跑,”他自言自語,“後麵那群娃,也得穿暖了。”
話音剛落,他就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粉筆灰——那是昨天開會時蹭上的。他沒去洗手間,也沒順手整理領帶,就這麼穿著工裝褲、腳踩舊球鞋,徑直走向會議室。門一推,幾個正低頭刷手機的年輕技術員像被按了開關,齊刷刷抬頭。
“彆緊張,”他把保溫杯往桌上一放,“我不是來收手機的,是來發任務的。”
小陳抬頭:“劉工,新產品那邊不是正順風順水嗎?‘情緒脈動’都測出心跳頻率了,還……”
“正因為順,才要分點心。”劉好仃拉開椅子坐下,“咱們廠一半的營收靠的是老三樣:鋼化玻璃、夾層窗、oe節能板。它們不說話,但客戶天天在說它們。”
他掏出一個深藍色的硬皮本,封皮邊角已經磨白,像是被無數個夜晚的掌心摩挲過。他翻開第一頁,上麵寫著:“用戶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玻璃在喘氣。”
“從今天起,”他說,“我們一邊推新品,一邊給老產品‘體檢’。第一步——聽人說話。”
會議室安靜了一秒。
然後小王舉手:“線上問卷?論壇爬數據?還是搞個用戶回訪電話團?”
“全上。”劉好仃點頭,“線上廣撒網,線下精準撈。你們分組,有人蹲工地,有人跑家裝店,有人混業主群。記住,彆隻聽誇的,專挑罵的聽。”
小張笑出聲:“那咱們得準備點耳塞。”
“不,”劉好仃認真道,“要準備本子。每一條反饋,哪怕說‘玻璃反光晃我家貓’,也記下來。貓也是用戶。”
大家笑完,開始分工。有人負責設計問卷,有人聯係老客戶安排訪談,還有人主動請纓去南方幾個高溫高濕地區做實地考察。
劉好仃看著他們忙碌,悄悄在本子上寫下第一行字:“用戶反饋收集啟動——2023年秋,陽光正好,人心更真。”
兩周後,會議室的白板換了一副模樣。
不再是光譜曲線和風暴剪影,而是密密麻麻的便簽紙,五顏六色,像一片被打翻的情緒調色盤。
“夾層玻璃起霧,集中在梅雨季。”
“oe玻璃貼膜後透光率下降嚴重。”
“鋼化玻璃邊緣打磨不夠,安裝時劃傷工人手指。”
“有客戶說,晚上開燈,玻璃反光像鬼影。”
劉好仃站在白板前,一條條讀過去,時不時用紅筆圈出重複出現的詞:“起霧”、“反光”、“邊緣”、“透光”。
“問題集中在三個方向。”他轉身,拿起白板筆,“一是密封性,二是光學表現,三是安全細節。咱們不搞大改,就做‘微整形’——哪裡不舒服,就動哪裡。”
小陳舉手:“我整理了一下,關於oe玻璃反光的問題最多,尤其在傍晚,室內亮、室外暗的時候,像照鏡子,影響隱私。”
“這其實是鍍膜角度和折射率的小偏差。”小王推了推眼鏡,“我們可以在不影響節能效果的前提下,調整膜層結構,加一層漫反射塗層。”
“聽起來像給玻璃戴磨砂口罩。”小張接話。
“對,但得輕。”劉好仃點頭,“不能影響透光率,還得保持原有的隔熱性能。你牽頭,做個樣品方案,下周測試。”
他又指向另一條:“鋼化玻璃邊緣劃手——這事兒聽著小,可工人天天碰,就是大事。能不能在切割後加一道柔性拋光?”
“設備得調。”小陳說,“現在生產線是流水線速拋,換成柔拋,節奏要慢。”
“那就分批次。”劉好仃果斷,“先改一條線,專供高端項目。客戶願意多等兩天,咱們就給多一份安心。”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最角落的一張黃色便簽上:“還有這個——‘玻璃在特定角度會閃出彩虹光暈,像極光,但隻出現幾秒’。”
會議室安靜了一瞬。
“這不是小張上次在‘情緒鍍膜’測試裡發現的嗎?”小王問。
“對。”劉好仃走過去,輕輕揭下那張紙,“有人覺得是瑕疵,有人說是驚喜。咱們得搞清楚,這是偶然,還是能變成賣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