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一張便利貼,寫下:“第一步:搞清楚所有環保要求。”
“第二步?”小王問。
“第二步,等咱們把這一步走穩了再說。”
老張撓頭:“可這些標準,有的要數據,有的要設備,有的要錢,咱們哪來這麼多資源?”
“資源不是天上掉的。”劉好仃說,“是人一點點掙出來的。九十年代咱們廠最窮的時候,連潤滑油都省著用,可機器照樣轉。現在咱們有係統、有團隊、有客戶信任,還怕搞不定幾份報告?”
小林猶豫著舉手:“可……這些標準不一樣,咱們按哪個來?”
“先抓共性。”劉好仃指著白板,“你們發現沒?不管歐盟、澳洲還是北美,都在提三件事:減碳、回收、可再生能源。說明這是全球共識。咱們就先盯這三塊。”
小王點頭:“回收這塊,咱們至少知道差距在哪。”
“碳排放呢?”小林問。
“目前沒係統記錄。”劉好仃說,“但從能耗反推,咱們噸玻璃碳排放大概是國際先進水平的2.3倍。”
“那得砍掉一半多。”
“對。”
老張歎氣:“這哪是達標,這是脫胎換骨。”
“脫胎換骨也得換。”劉好仃說,“不然,咱們的玻璃再亮,人家也不讓進門。”
會議快結束時,小王突然說:“劉哥,我查到個細節——德國標準裡,回收玻璃做新玻璃時,必須確保雜質率低於0.5,否則算不合格。”
“咱們現在多少?”
“實測是1.2。”
“為什麼高?”
“分揀不夠細,舊玻璃裡混了陶瓷、石頭,熔爐一燒,全是渣。”
劉好仃記下:“那咱們得分揀線得升級。”
小林也補充:“還有,歐洲有國家要求,工廠必須公開年度環保報告,接受公眾監督。”
“咱們敢嗎?”老張問。
“不敢,就永遠不綠。”劉好仃說,“綠,不隻是技術問題,是態度問題。”
散會前,劉好仃讓每人寫一條“最擔心的事”。紙條收上來,他一張張看:
“數據拿不到”
“設備太貴”
“客戶不認”
“員工不配合”
“改了也沒用”
他看完,沒念,折好收進抽屜。
“我知道大家怕。”他說,“但怕,是因為我們在乎。要是不在乎,根本不會覺得難。”
他站起身,關掉投影,拉開窗簾。夕陽照進來,落在白板上那行字上:“全球環保門檻正在變高,且越來越高。”
光把字照得發亮。
“以前我們以為,快就是競爭力。”他說,“現在才知道,綠才是通行證。”
老張臨走前,回頭看了眼桌上那塊邊角料。
劉好仃走過去,拿起它,對著光看了看。
玻璃很乾淨,邊緣有點發烏,是熔煉時沒燒透的痕跡。
“下次,”他說,“讓它回來的時候,是新的。”
他把玻璃放進抽屜,關上。
第二天一早,小王抱著新打印的資料衝進辦公室:“劉哥!我查到個事——國際玻璃協會剛發布新指南,建議企業2025年前實現生產過程碳排放下降20。”
劉好仃抬頭:“然後呢?”
“咱們去年碳排放量是……”小王咽了下口水,“比建議值高了37。”
劉好仃沉默幾秒,拉開抽屜,拿出那塊邊角料,放在桌上。
“告訴協會,”他說,“我們收到了。”
小王剛要走,又回頭:“劉哥,北美那邊又有新規,說進口玻璃必須提供回收料溯源證明,從廢玻璃回收點到工廠,全程可追蹤。”
劉好仃看著玻璃裡的氣泡,輕聲說:
“那就從一塊廢玻璃開始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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