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右下角彈出提示框的瞬間,劉好仃正把老李遞來的鋼筆擰開帽,筆尖在白板上劃出“可持續發展戰略框架”幾個字時,突然卡了一下。他沒停,順勢把“框架”圈起來,轉身插上u盤。屏幕亮起,文件列表裡,“strat_direction_v0.1”旁邊多了三行訪問記錄——深圳、青島、聖保羅,時間幾乎重疊。
小周湊過來看了一眼:“他們真打開了?”
“不止。”劉好仃點開係統日誌,“聖保羅昨天上傳的體檢提案,青島今天上午瀏覽了兩次,還加了書簽。”
老李端著保溫杯走過來,杯蓋擰得嚴實,沒再滴水。“那是不是該拉個會?光看文件,總像單相思。”
“會要開。”劉好仃把u盤拔下來,輕輕放在鍵盤旁邊,“但得大家一塊說,不能咱們定好了,再發通知讓人家點頭。”
他打開會議調度界麵,三地時間軸並排顯示。深圳晚上七點,青島是同一時間,聖保羅則是清晨六點。他標出一個重疊區域,打了勾:“就這兒,每天1900,雷打不動。誰有事,提前留語音。”
小周眨眨眼:“聖保羅那頭大清早開會,不會一邊喝咖啡一邊打哈欠?”
“那就讓他們提神。”劉好仃笑了笑,“反正提案都敢半夜傳,說明人早就醒了。”
老李在本子上記下時間,忽然抬頭:“可咱們拿啥開場?總不能說‘兄弟們,來聊可持續吧’,人家聽不懂。”
劉好仃沒答,而是翻出昨天整理的三地數據彙總。他把夜班排班、能耗曲線、廢料回收率三條線疊在一起,放大深圳和聖保羅對比段。“你看,咱們夜班最密的那三天,能耗峰值高出15,同期返工率也跳了。他們那邊雖然人少,但空調升級後,出勤穩,廢品少。”
他指了指圖:“這不是機器問題,是人累了,手就容易抖。玻璃裂一條,重熔就得燒多一爐電。”
小周盯著看了會兒,忽然說:“所以……改善夜班條件,其實是在省電?”
“對。”劉好仃點頭,“咱們先從‘人’開始,不是做慈善,是找最穩的切入點。人穩了,流程才穩;流程穩了,資源才不浪費。”
老李咂了下嘴:“那經濟賬呢?體檢、修空調,哪樣不要錢?”
“錢得算。”劉好仃調出一份政策清單,“市裡有綠色技改補貼,廢熱回收項目能報七成。咱們再把節能省下的電費,劃出一部分,專款專用。”
他頓了頓:“不是額外花錢,是把本來漏掉的錢,收回來用在刀刃上。”
小周眼睛一亮:“那能不能搞個‘節能積分’?誰提的建議落地了,年底多分點?”
劉好仃沒接話,隻在文檔裡“激勵機製”那欄,敲下“內生動力”四個字,加粗。
會議定在當天1900。劉好仃提前半小時開機,把那本泛黃的《玻璃廠安全手冊》擺在桌角。封麵磨損,邊角卷起,扉頁上一行鋼筆字還清晰:“劉好仃,1998年3月,上崗第一日。”
他沒翻開,隻是看了眼,順手把u盤插進主機。
視頻接通時,三地畫麵依次亮起。青島的王工穿著工裝,背景是控製台;聖保羅的費爾南多站在車間白板前,手裡拿著記號筆;劉好仃這邊,小周和老李坐在兩側,桌上擺著三份打印稿。
“各位。”劉好仃開口,“今天不是布置任務,是咱們一起搭個架子——以後的路,怎麼走才不散架。”
他把“環保社會經濟”三角圖共享到屏幕中央。“上周咱們各自提了想法,現在得串起來。誰先來?”
費爾南多舉了下手:“我們先傳了體檢建議,是因為上個月夜班有位同事暈倒。送醫後說是疲勞過度,但廠裡三年沒安排全麵體檢。”
青島王工接話:“我們最近優化了模板,但沒算能耗影響。現在看,改完後良品率升了,可熔爐運行時間長了八分鐘。”
“問題不在改不改。”劉好仃調出係統後台,“而在改的時候,有沒有順手看一眼其他線。咱們現在是個共振體,動一根,其他兩根也會震。”
他點開新功能界麵:“以後所有提案,都得附上‘影響鏈評估’——對環保是加分還是減分?對工人有沒有負擔?經濟上能不能扛住?”
屏幕上彈出三色標簽:綠、藍、金。
“綠色是環保,藍色是人,金色是錢。”小周補充,“誰提交文件,就得自己標顏色。”
青島那邊笑了:“那我們這份得打回重做?”
“沒錯。”劉好仃點頭,“但不是批評,是補個習慣。下次你改模板,順手算下多燒幾分鐘電,值不值。”
費爾南多在白板上寫了幾筆:“我們可不可以反過來?比如,節能省下的錢,劃一部分給體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