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機屏幕剛熄,劉好仃就聽見小吳在門口說:“68這數,放考試裡算不及格。”
他沒抬頭,手指在鍵盤上敲完最後一行保存指令:“咱們又不是考數學,是考人敢不敢點鼠標。”
小吳走進來,手裡捏著剛打印的報告,邊角還冒著打印機的熱氣:“萬一用戶覺得我們瞎提醒,煩都煩死了。”
“那就少提醒,提醒準。”劉好仃拉開抽屜,取出一本邊角磨毛的筆記本,封皮上印著“設備巡檢記錄”,裡麵卻密密麻麻全是字,有手畫的流程圖,還有幾行寫著“用戶a:導出前摸茶杯三次”“用戶b:有人路過就暫停操作”這類怪事。
他翻到一頁,推給小吳:“你看,這不是係統問題,是人等係統給個準信兒。咱們以前修的是卡,現在要修的是等。”
小吳盯著那頁看了兩秒,哼了聲:“聽著像心理輔導。”
“對,係統也得會聊天。”劉好仃合上本子,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會議室,十分鐘後,把小李也叫上。”
白板上還留著上一章那三張紙的釘孔,像三顆舊牙印。劉好仃把新打印的a4紙一張張釘上去,最上麵那張標題是《預防性交互創新計劃v1.0》,底下三行加粗字黑得發亮:
目標:降低操作中斷率50
原則:不增模塊、不擾主流程
周期:首階段45天,雙周迭代
小李進來時正低頭看手機,抬頭見白板,愣了下:“這數……真敢寫?”
“不敢寫,怎麼動?”劉好仃把筆遞過去,“先簽個字,責任共擔,功勞共享。”
小吳抱著手臂站在角落:“考核要是隻看中斷率,我建議加個‘提醒疲勞度’。係統天天彈,用戶關都關不過來,反手就投訴。”
“所以得分級。”劉好仃拿起筆,在白板上畫了個三角,“一級提醒,所有人看——‘高峰來了,錯峰更順’;二級預判,三天卡兩次的,彈個‘要我幫你緩存嗎?’;三級代勞,必須用戶自己點過‘下次自動處理’才啟動。”
小李點頭:“像樓梯,一級一級走。”
“對。”劉好仃敲了敲三角底邊,“先讓人聽見,再讓人習慣,最後才替人做。跳一級,就摔。”
小吳終於鬆了肩膀:“那模型訓練得按級來,先跑一級全覆蓋,再篩二級人群。數據不夠,我拿你那本‘怪事記錄’當樣本。”
“拿去。”劉好仃把筆記本遞過去,“老陳導出前掐表,老張每次點完都回頭看一眼門,這些都不是故障,是信號。”
小李忽然問:“那提醒次數呢?彈十次沒人理,還彈嗎?”
“彈三次。”劉好仃說,“第四次前,先問‘還要提醒嗎?’——把開關交給人。”
小吳笑了下:“這倒不像係統了,像懂分寸的同事。”
“咱們就得做那個不搶活、也不偷懶的同事。”劉好仃在任務欄寫下四階段:數據標注、模型微調、前端嵌入、灰度測試,“每階段雙周評審,不行就調,但不換方向。”
“我這邊沒問題。”小李翻開平板,“焦慮監測小窗已經跑著,實時數據能切片提取。”
“好。”劉好仃點頭,“你主攻前端反饋,提醒怎麼彈,字體多大,位置在哪,都你定。彆搞成彈窗廣告。”
“明白。”小李笑,“我設計成右下角冒個泡,三秒自動收,點開才看詳情。”
小吳翻著報告:“我帶模型,但得要操作數據。不能隻用試點那五個人,得擴樣本。”
“我來協調。”劉好仃說,“下午就去車間,找幾個老操作工聊聊,讓他們同意數據匿名調用。乾了半輩子,他們信我。”
小李猶豫了下:“可我現在兩邊都在忙,儀表盤還得優化,新任務壓上來……”
“你上個月把監控小窗做出來了,說明你能盯多頭。”劉好仃從包裡抽出一張紙,是小李做的儀表盤截圖,打印得清楚,“你看,綠色區域占比從四成升到七成,說明焦慮值真能壓。你不是在加活,是在把活串成一條線。”
小李沒說話,但手指在平板邊緣輕輕敲了兩下,像是在打節拍。
“就這麼定。”劉好仃把計劃表最後一頁翻出來,三行簽字欄空著,“今天簽了,明天就開始走流程。”
小李接過筆,簽完抬頭:“那三級代勞……真等到用戶授權再上?”
“等。”劉好仃說,“信任不是下載包,得一點一點裝。”
小吳也簽了,合上本子:“訓練集我今晚就重跑,按一級邏輯切數據。”
劉好仃把簽好的計劃取下來,重新釘在公告欄,緊挨著上一章那三張舊紙。新紙壓著舊釘孔,邊角微微翹起,像一張準備起飛的紙飛機。
下午三點,車間空調嗡嗡響,劉好仃坐在老位置,打開郵箱。小李發來新版本儀表盤截圖,寧波節點的小張今日評分:2.8,綠得更亮了。
他正要回複,手機震動,小吳發來消息:“按一級邏輯切了三百條操作記錄,發現有個規律——用戶在950收到提醒後,有76的人延遲了導出,但中斷率降了六成。”
劉好仃回:“說明他們願意等,隻要知道等多久。”
發完,他起身去茶水間,路過測試機時順手按了開機。
屏幕亮起,時間跳到94958。
三秒後,彈窗浮現。
灰底白字,安靜出現。
“提示:過去一周,每日9501020為數據上傳高峰,導出操作平均延遲增加6.3秒。建議錯峰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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