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講機裡傳來武漢車間的警報聲時,劉好仃正把三台剛下線的主機並排擺上測試台。他沒抬頭,手裡的紅外測溫槍已經對準了出風口。
“60c到了,劉工!係統剛響了一下就壓住了!”
“記下時間點。”他按下記錄鍵,屏幕跳出一串波形,“讓工人把鼓風機挪遠點,彆拿高溫槍對著探頭吹,這不是耍賴,是考試。”
林曉彤從監控室衝出來,手裡攥著剛打印的曲線圖:“沈陽那邊除濕預案觸發了,王浩推的動態模型跑起來了,誤報率0.9。”
“比預設高0.2。”劉好仃撕下那張紙,順手貼在測試台側麵,“明天早會前,把濕度變化率超過2分鐘的園區全標出來,加一組冗餘采樣。”
她剛要走,他又喊住:“順便問下北京,他們換i2c總線的傳感器了嗎?彆一邊喊濕,一邊用十年前的探頭。”
監控室的牆被清空了一整麵,現在掛滿了實時數據屏。左邊是氣候分區熱力圖,右邊是ar識彆置信度流,中間那塊最大的,正滾動著十一套算法的運行狀態。劉好仃用紅筆在武漢、長沙、佛山三個點上畫了圈,又在底下寫了個“水”字。
“不是說防水,是讓機器帶著水跑。”他對趕來的技術員說,“長沙那三台開機時外殼滴水,ar投影還能打穩,說明密封和光強補償都扛住了。現在要讓全國都看到這個畫麵。”
林曉彤抱著新一批設備日誌進來:“北京說線路改造要延期,老係統兼容性太差。”
“那就換人。”劉好仃調出供應商名單,“找本地工程隊,我出圖紙,他們照著接。周三前完不成的,讓他們簽停機責任書。”
“財務部問監控係統預算怎麼報。”
“寫‘預防性運維可視化平台’。”他頭也不抬,“三個月內,把客戶停機損失砍一半。做不到,我辭職。”
銷售部的門被推開時,陳慧正拿著一疊修改後的產品手冊發愁。劉好仃走進去,看見牆上貼著客戶群裡的截圖,有人把“你家風扇不是吸塵器2.0”改成“老板的集塵櫃”,還配了張公司ogo。
“改。”他說,“標題換成‘我們連你車間的灰都認識’,下麵加一行小字:成分分析報告可掃碼查看。”
陳慧愣住:“真要放粉塵成分?”
“放。”他拿起筆在白板上寫,“二氧化矽47,碳黑32,油霧顆粒帶靜電——這些不是參數,是故事。哪個銷售跟客戶說‘我們的傳感器抗油霧’,不如直接說‘你們噴漆間的霧,我們早測過導電性’。”
市場部經理探頭進來:“印刷廠說鍍膜工藝能做,但每本貴三塊二。”
“告訴他們,鋼廠停一次機,兩萬四沒了。”劉好仃掏出手機翻出武漢的運行記錄,“咱們賣的不是機器,是不停工的底氣。成本算清楚,彆讓客戶替我們心疼。”
當天下午,八家園區簽了升級合同。銷售團隊把新話術編成順口溜:“高溫不怕紅,濕度亂跳也不慌,自動除塵八小時,風扇不吸灰隻吸讚。”
劉好仃在監控屏前聽完彙報,隻說了一句:“把順口溜做成語音提示,下次係統升級自動播放。”
武漢車間的溫度再次被推高時,劉好仃已經站在了控製櫃前。安全帽扣在頭上,手套被汗水浸透,他盯著屏幕上的采樣頻率,手指在觸控麵板上快速點選。
“采樣提到每秒五次,加卡爾曼濾波。”他對著對講機說,“王浩,把前饋補償係數設成0.65,溫度變化率超過1.2c分鐘就提前動作。”
陳慧撐著傘過來,遞上一瓶冰水:“監控中心說北京又報高溫,但這次沒觸發預警。”
“因為他們換了新探頭。”劉好仃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順著手腕流進袖口,“不是我們變強了,是以前用的太差。”
他蹲下身,打開控製櫃側蓋,三組紅外測溫儀的信號線已經接好。屏幕上,三條曲線並行上升,綠色的運行線始終貼著紅色警戒線下方平穩前行。
“再升兩度。”他說。
“62c了!”操作工喊。
警報沒響。劉好仃盯著延遲數據,0.7秒的空窗被補上了。他按下錄製鍵,把三組測溫數據同步打包,上傳至區塊鏈存證節點。
“剪個三分鐘視頻。”他對陳慧說,“就叫‘在熔爐邊活著的機器’。開頭放長沙那三台冒水開機的畫麵,中間插武漢這回的62c運行,結尾——”
話沒說完,頭頂的管道滴下一串水珠,正好砸在屏幕邊緣。他抬手抹掉,繼續說:“結尾放工人掃碼看ar投影的鏡頭。彆加字幕,讓畫麵自己說話。”
回程的車上,他翻看今天的記錄。十一套氣候模型全部穩定運行,誤報率平均0.4,武漢車間那台甚至跑出了0.23。
手機震動,是林曉彤發來的消息:“北京園區完成線路改造,新傳感器上線,第一組濕度數據已同步。”
他回了個“好”,抬頭看向窗外。天邊有雲層裂開一道縫,陽光斜劈下來,照在遠處一座廠房的玻璃幕牆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劉好仃眯起眼,忽然想起什麼,掏出筆在筆記本上畫了兩筆:一個方框,裡麵寫著“監控屏亮度自適應”。
車拐進高架匝道時,他撥通王浩電話:“北方晚上溫差大,屏幕反光會影響讀數。下周推固件,加個環境光感應,天黑自動調暗。”
電話那頭沉默兩秒:“劉工,這功能……算技術升級還是人道關懷?”
“都算。”他掛了電話,把筆記本合上。
車窗外,城市燈火漸次亮起,像一片被風吹散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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