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車間頂燈還沒全亮,維修間角落的模擬台已經通了電。劉好仃蹲在旁邊,手指輕輕推了下模塊,聽到那一聲“嘀”,點了點頭。
他把台子往牆邊挪了半米,又撕下原先寫著“試試手”的牌子,換上一張新紙條:“隨便推,不算分。”
小李拎著飯盒進來時,看見他在用砂紙打磨手柄邊緣。
“還沒開始?”她問。
“等手套。”
“你真讓老黃做了六副不帶編號的?”
“不然他們以為要記名打分。”
七點前,三個人陸續來了。沒人穿工服,也沒人主動說話。小王第一個到,站在門口看了會兒,把手插進褲兜又拿出來。
劉好仃遞上一副深藍色手套:“領勞保的,順路幫個忙。”
“啥忙?”
“調手感。”
“就這台?”
“嗯,跟換廢件一樣,推幾下就行。”
小王戴上手套,走到台前。他看了眼圖示,深吸一口氣,開始推進模塊。第一次太快,卡榫沒對準,發出“咯噔”一聲悶響。
第二次他放慢,但手抖得厲害,推到一半停住。
第三次,他咬著牙狠推,結果模塊卡死,拉都拉不回來。
老黃從工具架後探出頭:“你這不是換模塊,是打架。”
劉好仃沒說話,拆開模塊重新裝好,然後拍了拍小王肩膀:“閉上眼。”
“啊?”
“閉眼,推三次。彆管哢不哢,就找‘頓一下’的感覺。”
小王閉眼,慢慢推。第一次還是急。第二次,手在中途停了停。第三次,推進到三分之二處,明顯感覺到阻力變化,手指本能地緩了下來。
“這次對了。”劉好仃說,“睜開眼,再來一次。”
小王睜眼,照著剛才的節奏推。模塊到位,清脆“哢”了一聲。
他愣了兩秒,笑了:“還真能練出來?”
“不是練出來的,是你手記得。”
第二位是三號線的小張,動作穩,一次成功。第三位是二號線的老趙,推了四次,第三次哢響。每次成功,劉好仃就在本子上畫個勾,失敗就畫叉,不寫名字,也不點評。
小李站在邊上數勾:“三個裡兩個成了。”
劉好仃搖頭:“不算多。他們看過卡,也試過台,不算從零開始。”
“那怎麼辦?”
“等一個沒碰過這些的人。”
早班鈴響前十分鐘,五號線的小陳路過維修間門口,被小李攔住。
“還沒打卡?”
“卡了,順路看看熱鬨。”
“不熱鬨,就一破台子。”
“聽說有人在這練出‘哢’了?”
“你信?”
“不信。哪有這麼神。”
劉好仃走過來:“幫個忙。”
“啥?”
“推一下,讓我看看彈簧鬆沒鬆。”
“哦。”
小陳沒戴手套,左手插在褲兜裡,右手隨意一推。模塊滑進槽口,到第三步時,他手腕自然一沉,減速,停頓約兩秒,然後鬆手。
“哢。”
聲音不大,但清楚。
劉好仃沒動,小李卻猛地抬頭。老黃從工具櫃後直起身,盯著小陳:“你練過?”
“沒啊。”
“誰教你的?”
“周哥。昨天我換模塊,他站旁邊說了一句:慢壓五秒,手彆抖。”
“他給你看卡了嗎?”
“沒。就比了個手勢,像這樣——”他抬起手,食指往下壓了壓,“然後說,這兒要穩住。”
劉好仃翻開本子,在最後一頁寫下:“第六人,無輔助,一次成功。手法穩定。”合上本子,遞給小李。
她看完,聲音輕了:“所以……不是卡有用,是人傳人有用?”
“對。”
“那咱們是不是該印新卡了?寫上‘找周哥學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