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機關城
巨大的“磁極陣樞”靜靜矗立在場地中央,通體由一種流光溢彩卻又異常脆弱的“星殞軟金”鍛造,無數細如發絲的能量通路在表麵閃爍著幽幽藍芒,仿佛輕輕一口氣就能吹斷。它整體像個由無數複雜幾何體堆疊出的巨型陀螺,懸浮在離地三尺處,隨著能量波動微微震顫,發出嗡鳴,昭示著其內部洶湧而易爆的力量。
“聽著,小兔崽子們,”墨子背著手,半截斷須在晨風裡倔強地翹著,他指著巨構中心一塊巴掌大小、劇烈閃爍的菱形玄晶,“那是‘星樞元核’,整台陣樞的命脈。範行,你的‘麒麟臂’再敢多用半錢力——”
話音未落,一根精鋼操縱杆塞到了範行手中。甫一握緊,他隻覺得掌心傳來的震顫瞬間放大百倍,仿佛攥著一頭狂雷暴雨中的真龍脊骨。他手臂青筋肉眼可見地賁起又強行壓製,額角瞬間滲出冷汗。
“——老娘就把它灌進你的鼻孔當鼻煙壺!”林婉兒精準截斷師尊話頭,語氣冰冷。她反手甩出那架通體剔透的“乾坤玉算盤”,冰泉浸泡後的指尖雖有些僵硬,卻異常穩定。一枚溫潤流轉的靈樞玉墜懸浮在她胸前,散發著柔和的光暈,無聲地籠罩著她的心神——也若有若無地籠罩著旁邊某個正在冒汗的莽夫。
“婉兒,算清了沒?這鐵疙瘩晃得像得了‘腦風’!”範行低吼,全身肌肉繃緊如弓弦,死死穩住那似乎隨時要暴走的操縱杆。力量傳導絲必須細膩如繡花,那細微到近乎虛無的反饋讓他渾身難受,憋得臉上青紅交錯。
“閉嘴!‘兌位偏三毫,震方靈流過熾’!”林婉兒頭也不抬,十指疾飛如織梭,眼皮都沒撩一下就知道旁邊那家夥憋得快內傷,“玉墜顯化,阻塞在巳三刻位。把你剛才摸魚偷懶時瞄的那幾眼‘柔勁’心得,給我使出來!”她纖指一彈玉墜,一道細微但凝練得可怕的清泉般法力射出,精準撫向一根正在能量過載下瘋狂扭曲的金色通路。那脆弱的通路像是驟然降溫的烙鐵,“滋滋”聲響中緩緩穩定下來。
“誰摸魚了?!爺那是在思考!深度思考!”範行耳根莫名有點發燙,反唇相譏,同時牙關緊咬,心頭卻不由閃過一個念頭“這丫頭片子眼睛是長我身上嗎?”他手下小指一個極其微妙的勾顫,操縱杆反饋的力量如同鴻毛拂過般傳遞出去。正劇烈偏轉的陣樞上半截猛地一頓,在失控的臨界前險險穩住,巨大的陰影帶著嘯音幾乎擦著林婉兒如瀑青絲掃過。
“範!行!”林婉兒猛地側頭,幾縷發絲被勁風掃得貼上冰涼的臉頰,心頭雖惱,眼角餘光卻精確捕捉到他手臂上瞬間暴起的青筋,知道這家夥確已儘力,“你‘深度思考’的結果就是想把師妹當成蒼蠅拍成掛畫嗎?!!”
“瞎叫喚什麼!這不是穩住了?還‘算無遺策’呢,就沒算到師兄我能臨危不亂、神威蓋世?”範行得意地大聲反駁,試圖掩蓋自己差點闖禍的心虛,可操控臂上劇烈跳動的肌肉卻如同他此刻擂鼓般的心跳一樣無處隱藏。
“亂你個…!玄位回環擾動!坎宮渦流成形——”林婉兒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咽下衝到嘴邊的更辛辣措辭,靈樞玉墜驟然光芒大放,映出幾處能量圖上刺眼的紅叉,“蠢貨!力轉‘坤位’避碰,穩住核心軸心,現在!!”她雙手疾速結印,算珠化作流光,兩道法力如同精密的鑷子,無視旁邊那家夥的臉紅脖子粗,瞬間鎖死了狂暴亂流的節點。空間發出被強行揉捏般的刺耳鳴嘯。
範行喉嚨裡滾過一長串腹誹,雙臂肌肉賁張如虯龍,千斤力道卻在瞬間化為繞指柔絲,配合著玉墜光幕中精確的路徑提示,生生將龐大的陣樞上半截擰轉了一個刁鑽的角度。“嗡——”沉重軟金模塊摩擦出刺耳噪音,堪堪避開能量塌陷的黑洞,巨大的勁風卷起地麵晶塵。
“成了?成了!”範行眼中剛閃出一絲喜色,心神微鬆的一瞬,那極端緊繃的力量神經竟軟了一下。
嗡—!!!!
星殞軟金主體發出撕心裂肺的悲鳴,剛剛穩定的萬千藍光通路驟然如受驚的毒蛇群狂舞亂甩!整個陣樞巨構猛地向下一沉,地麵高強度結界被壓出蛛網般白痕,能量反饋如同毒刺般反彈。
噗!
靈樞玉墜光芒急閃陡暗,林婉兒喉嚨一甜嘴角滲出血絲,強行咽下,秀眉緊蹙,俏臉瞬間白得透亮。她十指瞬間在玉算盤上爆出一連串殘影,拚命重新織補即將崩潰的能量網。
“蠢——!”林婉兒怒意飆升,正欲厲喝。
“穩住!穩住啊!老豬蹄子你…婉兒彆硬撐!”範行後半截的頂嘴話頭猛地一拐彎,變成了吼叫和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叮囑。他額頭青筋暴跳如龍,全身肌肉塊塊墳起,以遠超大巧若拙的境界重新抓住操縱杆的核心頻率,不顧內臟翻騰強行壓製住那龐然大物的暴走。
就在這時,墨子的暴喝如同九天雷劫轟然降臨,伴隨著腳下青石化為粉塵的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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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笨!蛋!老子的‘磁極陣樞’——不是給你們兩個唱紅白臉、眉來眼去玩拉扯的戲台子!!範行!你那‘精細穩定’是被豬啃了嗎?!婉兒!你的‘撫平’是在給陣網撓癢癢還是在給這蠢貨打掩護?!!”老頭子氣得斷須亂抖,每一個字都像淬了火的滾珠,“十倍!維修費再加十倍!!從你們往後百年份的狗糧貓糧裡扣光光!!!”
巨大的磁極陣樞終於在兩人又一次手忙腳亂、但奇跡般同步的合力下重新恢複了離地懸停,但整個結構藍芒疾速閃動明滅,委屈又危險的嗚咽聲響徹場地,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範行和林婉兒粗重地喘息著,汗水夾雜著墨範行)與冰霜林婉兒)的殘痕滑落。
兩雙眼睛隔著那狂躁震顫的空間縫隙狠狠對上,無形的火花裹挾著殘存的怒意、默契的疲憊、以及一絲被墨老頭子撞破“眉來眼去”後的莫名灼燒感,在虛空中“劈裡啪啦”炸出一片難以言喻的區域。他們剛剛從生死線上穩住這龐然巨物,腦中轟隆砸下的念頭如同同步的機關律令:
“遲早拆了這破鐵疙瘩喂朱雀!”範行內心咆哮)
“再跟這頭強驢搭檔,我寧可去冰泉算一萬年陣紋!”林婉兒心底冰風暴在肆虐)
然而下一刻,當林婉兒纖長指尖因為強行梳理紊亂陣紋還在微微顫抖,範行那堪比萬年鐵柱般的雙腿因超負荷支撐而幾不可查地晃了一下時——
吃土x3啊——!無聲的靈魂呐喊,高度同步,不分彼此)
震耳欲聾的嗡鳴還在空氣裡拉出扭曲的震顫,混合著墨子暴怒餘音的尾調。磁極陣樞像一頭被鞭打過度的疲憊巨獸,表麵的流光藍芒雖不再亂竄,卻仍斷斷續續地閃爍著,像不穩的心跳,嗚咽聲變成了低沉的、極不情願的喘息,離地懸停的狀態比暴走時更顯脆弱,仿佛一陣風就能把它吹得散架解體。
範行和林婉兒隔著那巨大而危險的鐵疙瘩“屍身”,重重喘息。方才超負荷的爆發,讓範行壯碩的身體肌肉群如同過電般酸脹顫抖,尤其是那條“麒麟臂”,正不自覺地細微痙攣;林婉兒指尖殘餘的冰霜氣息被體內的氣血翻湧衝擊得七零八落,強行咽下的血腥味還梗在喉頭,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細微的灼痛感,胸前的靈樞玉墜光芒黯淡,如同蒙塵。
空氣凝固得幾乎要裂開。兩雙眼神隔著震顫的空氣激烈碰撞——是後怕、是疲累、是憋屈、還有被墨子吼破那一絲若有若無被看穿心事的惱羞成怒雖然兩人此刻都絕不承認對方在自己心裡有任何“位置”)。
“看什麼看!莽夫!”
“瞪什麼瞪!冷婆娘!”
幾乎是同一秒,氣都還沒喘勻的兩人脫口而出。熟悉的針鋒相對瞬間打破了死寂,卻也像火花掉進了硫磺池。
嗡!!!
巨大的磁極陣樞應聲猛地向下一沉!離地的縫隙驟然縮小了一尺,核心的“星樞元核”光芒倏地一黯,邊緣竟裂開一道比發絲還細的幽痕!
“嘶——”兩人同時倒抽一口涼氣,所有爭執瞬間掐死在喉嚨裡。範行條件反射般雙手死死抓住操縱杆,腰馬下沉,硬生生將脫力感憋回去;林婉兒指尖急顫,算珠劃過冰冷玉柱,幾枚算珠幾乎在她指尖下呻吟作響,瑩白的光芒透珠而出,艱難地穩定著一處剛剛崩壞的能量回路邊緣,胸前玉墜應激般亮起微光,並非增強輸出,而是護住她心神不被反噬再次受創。
比墨老頭子砸零件報銷更恐怖的,是他們爭吵引發的陣樞共鳴!那真是字麵意義上的“開口跪”——跪的就是這脆弱的大爺!
“臭…臭丫頭!穩住‘離位’!它在偷工減料…啊呸,在漏氣!”範行憋得臉色通紅,牙齒咬得咯咯響,再也顧不上吵架。那陣樞傳來的反饋力不再是之前的狂暴,而是帶著一種瀕死般的虛弱滑脫感,難以著力。他所謂的“漏氣”是陣樞能量回路衰減導致的失控前兆。
“用得著你說?!”林婉兒聲音冰冽急促,但手指的動作卻比疾風更迅捷精準。她根本沒看範行,全部心神都灌注在指尖下瘋狂顫動的流光陣圖上,“坎位虛空節點!範行,你的‘柔勁兒’!注入‘辰土分位’三分七厘,一絲不準多,一毫不準少!力感要如…如新月初懸,若有若無!”
她幾乎是吼出來的指令,連珠炮似的砸向範行。範行腦子裡瞬間塞滿了那什麼“辰土”、“新月初懸”的字眼,平日裡讓他頭暈眼花的玄乎指令,此刻卻如同最清晰的命令。他條件反射般調動起體內那近乎枯竭的暖流,小心翼翼地將一股極其精微的力量順著操縱杆上的傳導網——那感受如同用一根千鈞棒去挑起一片即將被風吹走的蝶翼。
操縱杆上傳來的震顫瞬間變得如同瀕死老者的心跳,細弱,卻帶著末路的瘋狂。範行牙關緊咬,手臂上的肌肉線條繃得像最緊繃的琴弦,青筋跳動得快要炸開。他不敢說話,連呼吸都刻意放緩,眼珠死死盯著陣樞上某個隻有他才感應到的微妙氣旋中心。汗水再次如泉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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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兒也好不到哪去。她的額頭浸出細密汗珠,與臉頰殘餘的冰霜融合,劃出道道水痕。識海飛速消耗,“乾坤玉算盤”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幾根玉柱甚至發出不堪重負的低鳴。她胸前的玉墜成了最後的依托,那溫潤但微弱的光芒穩定著她的心神,竭力抵抗著從陣樞反饋過來的負麵乾擾——當然,也分神去穩住旁邊那個莽夫可能引爆炸藥的躁動氣場。
無聲的默契在不允許失敗的恐懼中悄然形成。
他艱難維持著那份精妙到毫巔的力道牽引。
她拚命運轉算盤撫平能量流的每一絲紊亂褶皺。
他們甚至能通過陣樞那岌岌可危的“心跳”和反饋力,隱隱感知到對方的狀態——那是一種被迫的、共享生死壓力的詭異鏈接。範行手臂的每一次細微顫動,仿佛在林婉兒的心湖投入一枚石子;林婉兒識海中陣圖的每一次波瀾,都讓範行控製的力場同步泛起漣漪。
墨老頭子雙手抱胸,臉色依舊黑得像鍋底,那雙銳利的眼睛死死盯著磁極陣樞和那兩個憋著勁兒的徒弟。斷須倔強地抖動著,像是在壓抑著即將噴發的火山。但他的眼神深處,卻悄然浮現出一絲隻有他自己才懂的、稍縱即逝的複雜意味——像是無奈,又像是某種奇異的、看破而不說破的審視。他沒有再出聲打斷,隻是靜靜站在那裡,如同矗立在風暴邊緣的巨大礁石。
同頻?
他們此刻哪還有心思去思考什麼虛無縹緲的“磁軌同頻”理論。他們的“同頻”,是被墨老頭子用報廢的零件和恐怖的維修費硬生生“砸”出來、“罰”出來的;是在無數次爆炸邊緣用命硬“熬”出來的;是在每一次林婉兒的玉墜光芒、範行的肌肉贄張,乃至對方一句精準到死穴的指責或指令中,“刻”進骨頭裡去的笨拙的配合。
範行憋得眼前發黑,死死盯著那代表穩定邊緣的“蝶翼”中心,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不能散!再散老子連鼻孔都要塞那破元核!”雖然他覺得比起塞鼻孔,修這玩意兒簡直是在拿命填坑)。
林婉兒指尖發麻,冰涼中帶著火辣辣的痛,識海一片翻騰,但所有算力都壓榨到了極限,隻為維係住那個脆弱複雜的能量網。支撐她的動力同樣赤裸而慘烈:“再炸一次…冰泉算陣紋?師父這次非得把我拆開重裝不可!”以及,絕不能讓旁邊那蠢貨以為是自己拖了後腿!)
磁極陣樞低沉的嗚咽漸漸轉弱,閃爍的藍光從紊亂的刺目,開始一點點融合、平複,雖然依舊暗淡,頻率卻出奇地開始趨向一致。巨大的軟金陀螺體,終於艱難地、一寸一寸地重新爬升到了離地三尺的懸停狀態,發出一種近乎委屈的、綿長而平穩的嗡鳴。
寂靜再次籠罩場地。疲憊如潮水般席卷兩人。
範行像從水裡撈出來,雙腿抖得篩糠,鬆開操縱杆的瞬間一個趔趄,差點坐倒。林婉兒指尖停駐在顫抖的算珠上,細密的喘息帶著微顫,臉色蒼白得透明。
兩雙疲憊不堪的眼睛再次抬起,越過漸漸安穩下來的陣樞,目光交彙。那裡沒有一絲笑意。
這一次,沒有爭吵。
隻有心有餘悸的沉默,帶著幾分被碾過的麻木。
還有剛剛那在死亡鋼絲上,強行“同頻”一次後,骨子裡透出的深深疲憊和互相交織的、無法言喻的…“算你命大”“這次你眼瞎居然沒看錯時機”本質同一)的複雜感受。
墨老頭子的聲音如同磨盤滾動,砸碎了這彆扭的沉默:
“哼,勉強像個死物了。”
他跺了跺腳,震掉靴子上的石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