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睜眼,嘴角卻不受控製地扯了一下。這妞兒,剛打完神使的譜,又想玩什麼花樣?
琴音淌出來了。不是戰舞時那種撕裂靈魂的金戈之音,倒像是…溫熱的馬奶酒滑過喉嚨的感覺,帶著點青草的澀,又暖得人骨頭縫發酥。她指尖撥弄著弦,帶出細碎的“滋…滋…”聲,像…
“聽——”納蘭的聲音壓低了,帶著點促狹,“那是蘇日勒家的小巴特爾擠奶呢!滋…滋…羊都讓他擠煩了!”
`灰燼精準吐槽):哈!脂肪粒撞在青銅盆底的聲音!精準模仿!這姑娘不去當口技藝人可惜了!等等…老子數據庫裡調取第438次輪回漠北部落的記憶…嗯,就是這個聲兒!`
琴弓在她手裡一翻,聲音陡然下沉,變成一種從地底深處湧上來的嗡鳴,厚重,粘稠,帶著胸腔的共鳴——“嗡…嗚…嗡…嗚…”
“老巴圖用呼麥趕羊呢!”納蘭下巴揚了揚,“羊兒聽著就知道家在哪兒!”
`灰燼的聲波分析模塊自動啟動):低頻震顫…模仿胸腔與喉部共振…有效傳播距離約三裡…附帶輕微精神安撫效果…嗯,原始但高效的生物聲納技術…等等,老子一個器靈分析這牧民技能乾嘛?!`
沒等我腦內的吐槽機歇火,琴音又變了!指尖彈撥,短促有力!“嘣!嘣!嘣!”像弓弦在耳邊炸響!
“金狼騎的小子們!吃飽了撐的練箭呢!”納蘭的聲音帶著笑意,也帶著自豪。
`灰燼的警報模塊瞬間激活):敵襲?!…哦,練習箭。媽的,肌肉記憶差點啟動反製程序!無名!管好你的腎上腺素!`
三種聲音——擠奶的細碎、呼麥的沉厚、弓弦的爆裂——被她用一把琴弦信手拈來,揉捏穿插。沒有神聖的頌歌旋律,隻有最平凡、甚至有點嘈雜的生活噪音,此刻卻像有了生命,在篝火的餘燼和星光的清輝裡跳動著,交織成一片…奇特的寧靜。
納蘭停了琴,聲音也靜了下來,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開一圈圈溫柔的漣漪:
“其實啊…哪有什麼高高在上、須發皆白的長生天?”
`灰燼的吐槽戛然而止,核心似乎卡頓了一下):…???`
“聽——”她的手按在胸口,又緩緩攤開,仿佛托舉著無形的重量,“擠奶桶的撞擊,牧人的呼麥,弓弦的震顫…奶香,草腥,汗味,篝火的煙…”
她深吸一口氣,那混合著生活百味的夜風仿佛也灌進了我的肺裡。
“這些聲音,這些氣息,這些活著的人、活著的牛羊、活著的草原…它們一刻不停地跳動著、呼吸著、生長著、傳承著…彙聚在一起…”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洗淨鉛華的澄澈力量,穿透了我疲憊的軀殼:
“——聽啊,這才是真正的‘長生天’!它不在九霄雲外,它就在這每一寸被我們守護的土地上,在每一個平凡又堅韌的生命裡!它的心跳,就是我們心跳的回響!”
阮星若指尖無意識纏繞著無名一縷頭發,望著納蘭,星眸璀璨):“以塵世為神國…納蘭姐姐,你才是真正的‘司辰’…”司辰:華夏神話中掌大地時序之神)
範行扔掉燒火棍,砸吧砸吧嘴,拎起酒囊晃了晃,發現裡麵空空如也,嘴裡嘟囔著):“擠奶聲、趕羊聲、射箭聲……嗯!跟燕國老百姓的聲音簡直一模一樣!納蘭公主在你們這兒是聲音,在燕國可就成了機關,那聲譜我都記下來啦。下次嘿嘿嘿,要整一個大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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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兒停下擦拭羅盤的手,冰藍眼眸映著納蘭平靜而強大的側影,輕聲):“信仰的源頭…從來不是神跡,而是人心與土地本身…受教了。”
`灰燼沉默了足有三秒,核心溫度詭異地升高了0.5度,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近乎咆哮的意念流):艸!艸!艸!666次!老子聽過多少神棍的鬼話,多少帝王的宏願,多少英雄的悲歌!`
`它的“聲音”帶著一種被真理擊中的震撼與遲來的共鳴):`
`“土地!人民!活著!喘著氣!流著汗!擠著奶!拉著弓!這才是根!是源!是砸不爛打不垮的玩意兒!什麼神仙皇帝!都是狗屁!納蘭巴特爾!你他娘的…終於說了句人話!不,是神使該說的…人話!”`
枕著的“枕頭”輕輕動了一下,星若小祖宗的手指拂過我緊蹙的眉心,一絲清涼的星輝滲入,撫平了灰燼咆哮帶來的腦仁疼。我依舊沒睜眼,隻是喉嚨裡溢出一點自己也分不清是嗤笑還是歎息的氣音:
“嘖…比那些虛無縹緲的玩意兒…靠譜多了…”這話是說給灰燼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灰燼歸於沉寂,隻留下核心深處一絲微弱的、持續的低鳴,像在反複咀嚼納蘭的話,又像某種古老引擎重新校準了方向。)`
遠處,真實的、細碎的擠奶聲,模糊斷續的呼麥調子,還有年輕戰士不服輸的弓弦“嘣嘣”聲,乘著夜風飄來,無比清晰。它們不再是噪音,而是…這片剛剛從死亡手中奪回來的土地,最蓬勃有力的脈搏。
納蘭說得對。
聽啊。
這他媽才是活著的聲音。
夜風更涼,炭星徹底暗去。無名在星若膝上呼吸漸沉。範行靠著石頭打起了小呼嚕。婉兒將羅盤核心收進懷中,望著星空出神。納蘭抱著琴,倚溫石,滿足寧靜。遠處氈房傳來嬰兒啼哭,又被母親哼唱安撫——最平凡的人間聲響,成了最動聽的神諭。
第一縷金紅撕開靛藍天幕,灑在掛著露珠的新草上。羊群“咩咩”出圈,牧童甩著響鞭,奶桶碰撞聲清脆。幾個金狼騎少年揉著惺忪睡眼,抓起木弓跑向草坡,弓弦“嘣嘣”聲驚飛一群雲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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