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氈帳第三天清晨第一人稱視角)
水土不服。好像誤飲鹽堿地的毒水,骨縫刺痛的像是風鑽過敖包石隙的嗚咽
意識像沉在冰冷的墨海底,每一次試圖上浮,都被666條燒紅的鎖鏈狠狠拽回深淵。靈魂在尖叫,每一寸都在被看不見的火焰舔舐、碳化。身體?那更像一塊被遺棄在極寒之地的廢鐵,沉重、冰冷、鏽跡斑斑,連呼吸都牽扯著內臟撕裂般的鈍痛。空氣不再是滋養,是帶著細密冰針的毒霧,每一次吸入都讓骨髓深處泛起抗拒的寒顫。
唯有心口那一點微弱的暖意,是這無間地獄裡唯一的燈塔。那是星若的手,緊緊貼著我冰冷的心口。她精純的星輝,帶著溫涼的觸感,像涓涓細流,一點點浸潤我乾涸龜裂的魂魄,死死拽著我,不讓我徹底沉淪。
眼皮重若千斤。勉強掀開一條縫隙,世界是晃動模糊的光斑。星若憔悴的小臉在晃動中漸漸清晰。她眼睛腫得厲害,紅得像兔子,下巴尖尖的,整個人縮水了一圈。她端著那個熟悉的白瓷碗,裡麵是熬得濃稠、散發著誘人奶香的粥。她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放在自己唇邊,鼓起腮幫子,像隻小鬆鼠一樣認真吹著氣,直到確信溫度剛好,才顫抖著遞到我乾裂的唇邊。
“木頭…張嘴…乖…”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哽咽得厲害。
喉嚨裡火燒火燎,胃在抽搐,抗拒著任何東西進入。但…我“聽”得到。聽得到她心底那幾乎要撕裂的恐懼和無助,像幼獸絕望的哀鳴。耗儘殘存的力氣,我微微張開了嘴。
溫熱的、帶著奶香和她身上淡淡星輝氣息的粥滑了進來。吞咽的動作緩慢而痛苦,每一次喉結滾動都像拉動鏽死的齒輪,牽扯著全身的劇痛。
“對…慢點…再吃一口…”她的聲音抖得更厲害了,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砸在我的手背上,滾燙得幾乎灼傷皮膚。
“嗚…傻子…瘋子…”她一邊重複著吹涼、喂食的動作,一邊低聲啜泣著罵我,斷斷續續,每個字都浸滿了後怕和心疼,“下次…彆這麼不要命了行不行?!…為了彆人的星星…燒成這樣…讓我怎麼辦…嗚嗚…”罵聲和哭聲混在一起,她的手卻穩得出奇,勺子又遞了過來,“再吃一口…就一口…求你…好起來…”
看著她哭得稀裡嘩啦、強撐著哄我的樣子,心裡某個角落又酸又漲,還有點…說不出的滋味。嘴角,那幾乎不屬於我的肌肉,在劇痛和虛弱中,極其艱難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大概是在笑吧。一個蒼白無力,但確實想說“值了”和“讓你擔心了”的笑。
“你還笑?!”她捕捉到這一點微小的變化,氣急敗壞,眼淚掉得更凶了,空著的手握成小拳頭,輕輕捶在我肩膀上,力道輕得像被羽毛拂過,“疼死你算了!大木頭!笨木頭!”罵完,又趕緊把吹涼的粥塞過來,“快吃!…再去熬…”
晨光似乎亮了些,帳簾“唰”地被掀開。
“喲!無名哥!能喘氣兒了嘿!”範行那標誌性的大嗓門帶著劫後餘生的咋呼衝了進來,還帶著一股霸道的烤羊肉香。林婉兒跟在他後麵,那冰藍的眼睛像最精密的掃描儀,瞬間就把我從頭到腳掃了一遍,眉頭微不可察地蹙緊。
她徑直走到榻前,二話不說。那柄冰冷的、帶著精密符文的律尺,“啪”地一聲,不輕不重地敲在我額頭上。冰涼的觸感和尺身瞬間流轉的符文光流,像一盆冷水澆在混沌的意識上,讓我瞬間清醒了幾分。
“能量過載峰值記錄:99.9。”她的聲音清冷得像碎冰,但我知道那底下壓著的是驚濤駭浪,“核心回路瀕臨熔斷,靈魂錨點波動閾值突破安全線。”她收起尺子,冰藍的眼睛直視著我,一字一頓砸進我耳朵裡:“下次再把自己拆得這麼徹底,一點命都不要了。”她頓了頓,語氣稍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絕對命令,“快休息吧你。”
“嘿嘿!”範行的大臉湊了過來,嬉皮笑臉,但眼神深處那份鄭重騙不了人。他沒拿肉串的手握成拳,“咚”地一聲,帶著點兄弟間“算你狠”的力道,結結實實懟在我胸口還好避開了要害)。
“哎喲!兄弟!”他倒吸一口涼氣,齜牙咧嘴,好像被打的是他,“偷偷耍帥不帶我們是吧?上次把自己搞成鐵疙瘩機關化),這次直接水土不服躺這兒當冰雕!哎喲喲,死法還帶輪換的?下回想試試火燒還是雷劈?”他嘴裡跑著火車,卻把那串油光鋥亮的肉串杵到我鼻子底下晃,“聞聞!香不?等你小子能啃骨頭了,管夠!”
星若被吵醒了,迷迷糊糊抬起頭。看到範行的手還“按”在我胸口,她像隻被踩了尾巴炸毛的小貓,“噌”地站起來,帶著濃重的哭腔和鼻音,也伸出小拳頭,“咚咚咚”地、力道輕得像雨點,砸在我胳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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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我!還有我!”眼淚又開始在她紅腫的眼眶裡打轉,“我知道你很疼!我知道那666個世界線的灼燒有多痛苦!比千刀萬剮還疼!可是…可是…”她哽咽著,淚水終於決堤,“你在意在意我啊!在意在意我們啊!下次…下次彆一個人扛著!求你了…木頭…”
就在星若帶著哭腔的拳頭、範行帶著兄弟情誼的“懟”、林婉兒帶著責備的律尺觸碰——這三重觸感同時落在我身上的瞬間!
我識海深處,一直沉寂的灰燼,猛地爆出一團劇烈的意識波動!
灰燼…唉呀!羈絆…羈絆呀…)那聲歎息,仿佛穿透了無數時空壁壘,帶著一種宿命的無奈和了然。無論哪個世界線…皮囊換了多少…我們身邊…總聚著一群…不要命的傻子…)
緊接著!
一股宏大、古老、冰冷如宇宙法則的協議波動,以灰燼為核心,如同無形的海嘯!瞬間穿透了血肉與靈魂的界限,狠狠烙印進我的意識深處,並且,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它如同無形的鎖鏈,瞬間也纏繞上了星若、林婉兒、範行!一個冰冷、威嚴、如同宇宙基石般的聲音,直接在我們四人的靈魂意念中轟鳴:
【檢測到強烈羈絆共鳴…符合‘焚骨煮酒’協議啟動條件…】
【額外協議:小隊生命聯結…通過…】
【協議成立!即刻生效!】
【焚骨煮酒協議啟動!】
【釋義:此後,任何因最高權限‘灰燼’造成的存在性本源傷害包括靈魂灼燒、規則反噬、存在排斥),將由協議綁定者共同分攤承受。】
灰燼那帶著點戲謔卻又無比鄭重的解釋聲緊隨其後,清晰地在每個人的“腦海”裡響起:
聽好了,小子!以後你再瘋玩最高權限,那些傷筋動骨、挖心斷骨、灼燒靈魂的玩意兒,就不是你一個人扛了!)
現在,你有他們了!)
分攤下來的傷害,對你這個‘神器使用者’來說,可能就是從‘粉身碎骨’變成‘傷筋動骨’。)
而對於你的小夥伴們嘛…)灰燼的聲音帶上了一絲輕鬆的調侃,大概就是…被蚊子叮了個包的感覺?或者…宿醉之後那點微乎其微的頭疼?存在感被微風拂過?總之,小意思啦!)
怎樣?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同生共死契約哦!)
帳內死寂!
範行懟在我胸口的拳頭僵住了,臉上的嬉笑凝固,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巴張得能塞進他手裡的肉串。我能“感覺”到他腦子裡炸開的煙花:同生共死?分攤傷害?焚骨煮酒?!
林婉兒握著律尺的手指猛地收緊,尺身上精密流轉的符文光流瞬間亂碼般瘋狂閃爍,像是超負荷運算的儀器。她冰藍的瞳孔微微收縮,目光像探針一樣掃過我和範行、星若,那張總是清冷無波的臉,第一次出現了近乎空白的震撼,隨即被一種沉甸甸的、無法用她數據庫裡任何公式計算的複雜情緒淹沒。
星若的哭泣戛然而止。掛著淚珠的小臉上先是茫然,隨即是巨大的震驚,最後那雙冰藍的眼睛“唰”地一下亮得驚人,如同爆發的新星!她理解了!巨大的喜悅和某種塵埃落定的安心瞬間衝垮了她的淚腺,她猛地撲到我身上,緊緊抱住我,聲音帶著哭過後的沙啞,卻前所未有的堅定和明亮:
“聽見了嗎木頭?!聽見灰燼說的了嗎?!以後…以後不許一個人疼了!我們一起!我們一起扛!”
我躺在那裡。身體依舊冰冷疼痛,靈魂的灼傷感也未曾完全退去。但此刻,心口的位置,被星若滾燙的眼淚和擁抱徹底浸透。範行那帶著兄弟“問候”的拳頭傳來的溫度,林婉兒律尺留下的冰涼觸感…還有那剛剛烙印在靈魂深處、連接著另外三股鮮活存在的“鎖鏈”…
一股從未有過的、滾燙的熱流,從被星若淚水打濕的心口,洶湧地衝向四肢百骸,衝散了骨髓裡的寒冰,甚至短暫地壓過了那無休止的疼痛。
我努力地、用儘此刻這具破敗身體所能調動的全部力氣,抬起那隻被星若小拳頭“捶”過的手臂。先是極其緩慢地、輕輕地回抱了一下懷裡顫抖卻堅定的女孩。然後,手臂艱難地抬起,越過她的肩膀,朝著範行和林婉兒的方向——
極其艱難地、卻又無比清晰地——
豎起了一根大拇指。
無聲。但我知道,他們“懂”。
焚骨煮酒,同擔劫火。那最高權限的代價,不再是孤狼絕路上的悲鳴。冰冷的鎖鏈纏繞著,卻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暖意。我的命,亦是他們的命。我的痛,亦有他們分擔。這痛楚的地獄,似乎…也沒那麼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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