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10日的新縣，被一場連綿的陰雨裹得嚴嚴實實。
公安部掃黑除惡專項鬥爭機動組剛結束半個月的收尾工作，案卷袋上的封條還帶著油墨潮氣，江樂和陸沉就撐著黑傘，踩著殯儀館門口積滿泥水的石板路往裡走。
因為今天正是戴世平和戴翠蓮的火化合葬儀式。
一位是15年前，被人殘忍殺害，埋屍在象牙塔般學校操場下的正直的老師。
一位是15年來，從未放棄過調查丈夫下落的妻子。
兩人分彆了15年，而在今天，終於又可以在另外一個世界攜手相伴。
殯儀館的告彆廳不大，正前方的哀樂低回，兩側擺滿了花圈。
白色的菊花綴在黑緞挽聯上，風從半開的窗縫鑽進來，挽聯輕輕晃著，像無聲的歎息。
前來悼念的人不多，大多是戴世平當年教過的學生，還有幾個退休的老教師。
他們穿著深色的衣服，手裡捏著白色的紙錢，走到棺前時，有人忍不住紅了眼，拿手帕捂著嘴，肩膀輕輕抖著。
“戴老師當年多好啊，”一個頭發花白的老教師哽咽著，“班裡有學生交不起學費，他自己掏腰包墊上，怎麼就落了這麼個下場……”
戴玲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漆黑禮服，長發挽成低髻，她臉色蒼白得像紙，卻沒有掉一滴眼淚。
接待賓客時脊背挺得筆直，遞上茶水的手穩得很，仿佛躺在裡麵的不是她的雙親，隻是兩個陌生的長輩。
她落落大方接待來悼念的賓客時，看到江樂和陸沉兩人的身影，徑直走向前。
走到兩人麵前時，她停下腳步，先是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猛地彎下腰，行了個九十度的鞠躬，動作標準得有些僵硬。
戴玲抿著嘴角，聲音還帶著些許沙啞，“謝謝你們兩位，沒有你們，或許在我有生之年，也沒有辦法讓父親的屍骨重見天日，重新下葬。”
她頓了頓，喉結動了動，才繼續說：“要是沒有你們，我母親可能也會像我父親一樣，不明不白地死在派出所裡，凶手卻還能穿著警服，扮演著正義的角色。”
回想起那天在福保派出所三樓，扇的那一巴掌，戴玲單獨對著江樂，再鞠了一躬。
“那天在派出所，我看到我媽躺在地上，腦子一片空白，什麼都顧不上了。”
她的聲音低了些，帶著歉意，“我不應該扇你的，你跟那些警察不一樣，你是個好警察。”
她抬起頭，目光落在江樂的白襯衫上，眼神裡多了些複雜的情緒，“至少我看得出來，你對得起身上這身雪白的警服。”
“最後，容我再次道歉和致謝，希望二位在從警之路上，一路順遂，永葆初心。”
在最後的四個字上，戴玲加重了些許語氣。
江樂和陸沉連忙回了個鞠躬，剛想再說些什麼，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走了過來，輕聲提醒。
“家屬，該去去火化室了。”
戴玲點點頭，轉身走向火化室，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江樂和陸沉一眼，眼神裡帶著感激，也帶著一絲釋然。
哀樂漸漸遠了，隻剩下雨聲和遠處火化室傳來的隱約聲響。
陸沉看了江樂一眼，低聲說：“走吧，隊員還等著我們呢。”
江樂點點頭，跟著他往門口走，腳步比來時更穩了些。
有些黑暗，總要有人去驅散，有些正義，總要有人去堅守，這是他們穿這身警服的意義，也是對戴家夫婦最好的告慰。
當機動組30號人馬，幸不辱命，回到刑偵總局的時候，楊歡和戴兵大手一揮，“各位都辛苦了，休息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