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時間,對周邦彥而言,既漫長又短暫。
他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好傷口,用撕下的衣角草草包紮。鮮血很快浸透了布料,但他已經顧不上這些。
他將那張浸染著他鮮血的絲帛輿圖,重新卷好。
他咬破手指,用自己溫熱的鮮血,在那張絲帛背麵,迅速而堅定地畫下了一個極其古樸的符號。
一張被拉滿的弓,弓弦之上,卻搭著一麵堅不可摧的盾牌。
弓盾合一。
這是拱聖營最高級彆的“警世令”。自拱聖營創立以來,此令從未被啟用。它代表著國難當頭,大廈將傾,號令所有潛伏的舊部,不論生死,不論代價,立即向“盾印”持有者靠攏,聽其號令,共赴國難。
畫完,他將絲帛重新塞回了那個龍鳳茶餅之中,用布條緊緊纏好。
就在這時,遠處街角,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喧嘩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走水了!快救火啊!南貨鋪走水了!”
“哎呀!我的馬車翻了!快來人幫我一把,車上的瓷器要碎了!”
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伴隨著人群的奔跑和叫嚷,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周邦彥知道,這是李師師為他創造的機會。那些埋伏在暗處的禁軍,注意力必然會被這突如其來的混亂所分散。
他不再猶豫,抓起鐵胎弓,來到院子東側的後牆。這裡果然如李師師所說,年久失修,有幾處磚石已經鬆動。
他深吸一口氣,用儘最後的力氣,攀上牆頭,翻身躍下,融入了另一條更加幽暗的巷道。
他安全了,暫時。
但他知道,自己現在就像一個移動的靶子,隨時可能被重新鎖定。而懷中的茶餅,更是燙手的山芋,必須儘快送出去,變成一把能夠刺穿黑幕的利劍。
他不能親自交給李師師,那樣會把天大的危險引向樊樓。
必須使用“死信箱”。
他腦中瞬間浮現出不良帥在彌留之際,告訴他的那個拱聖營在汴京城內布下的最後一個,也是最隱秘的“死信箱”。
大相國寺,萬佛殿,第三排,第七尊羅漢像座下的蒲團夾層。
那裡絕對安全。因為那尊羅漢像,是當年拱聖營第一任統帥的家眷所捐,負責維護的僧人,至今仍是拱聖營的暗線。
可如何通知李師師去取?他又如何聯係上自己那些散落在汴京各處、不知生死的舊部?
他拖著重傷的身體,踉踉蹌蹌地穿梭在迷宮般的巷道裡。他的目標,是城南一處極其混亂的區域——鴿子房。
這裡是汴京城信鴿的集散地,三教九流,魚龍混雜,氣味熏天,是最好的藏身與傳遞消息之所。
他摸進一間相熟的鴿房,房主是個不起眼的獨眼老人,也是拱聖營最外圍的人員,隻負責養鴿,不知內情。此刻,老人正在前院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