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邦彥?”
李彥績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
不良井裡那條瘋狗!那個不按常理出牌,連高太尉都敢頂撞的愣頭青!
他怎麼會來這裡?!
一股徹骨的寒意,瞬間從李彥績的尾椎骨升起,如同一條冰冷的毒蛇,直衝後腦。他感覺自己的後背瞬間就被冷汗浸濕了。
但他畢竟是久曆官場的老油條,臉上並未露出分毫,強自鎮定,官腔十足地說道:“原來是周推官,失敬,失敬。”
他試圖奪回主動權。
“不過,周推官,你協查的是漕運大案,此乃民事糾紛,與你的案子並無半點乾係。本官正在審理刁民聚眾鬨事,還請周推官不要妨礙本官審案,先行回避。”
“有沒有乾係,不是你說了算。”
周邦彥冷冷地打斷了他,語氣中不帶一絲一毫的客氣。
他的眼神,如同一把最鋒利的手術刀,仿佛要將李彥績這個人,從裡到外,一層一層地徹底剝開。
這是拱聖營秘傳的審訊術——“拱聖遺術”。
它教的不是如何用刑,而是如何用眼、用心,去看穿一個人所有偽裝下的真實。
“李府尹,本官在不良井的舊檔中,無意間查閱了你近三年的所有卷宗,發現你有一個很有趣的習慣。”
李彥績的心猛地一跳,強笑道:“哦?周推官竟對本官如此感興趣?真是讓本官受寵若驚啊。”
周邦彥沒有理會他的插科打諢,聲音愈發冰冷,如同地府閻羅的判詞,一字一句,敲擊在李彥績最脆弱的神經上。
“你每次在堂上說謊,或者心虛的時候,右眼的外眼角,都會不自覺地,輕微抽動一下。頻率越高,代表你內心的恐懼越盛。”
李彥績心中猛地一凜,他下意識地想去摸自己的眼角,卻又在半空中強行忍住。
這個僵硬的動作讓他顯得更加滑稽和心虛。
周邦彥的聲音還在繼續,不帶一絲感情,如同最精準的賬房先生在報賬。
“就像現在。”
“上個月,你審理城西米鋪的案子,指著發黴的陳米說那是‘日曬充足的新糧’時,它抽動了三次。”
“三個月前,你將一樁富商子弟草菅人命的案子,強行定為‘失足落水,意外身亡’時,它也抽動了五次。”
“而現在,你說這樁逼死人命的官司與漕運無關,從我進來到現在,短短幾十息的時間,它已經動了足足七次。”
周邦彥向前踏出一步,氣勢陡然拔高,如山崩,如海嘯。
“李大人,你在怕什麼?”
這番話,如同一柄無形的重錘,一錘,又一錘,狠狠砸在李彥績早已千瘡百孔的心防上。
但他並未立刻崩潰,反而被逼出了骨子裡的狠勁。
“一派胡言!”
李彥績猛地一拍公案,麵目猙獰地咆哮起來!
“周邦彥!你彆忘了這是誰的地盤!你一無憑證,二無實據,僅憑一些捕風捉影的猜測,就敢來本官的公堂上撒野?”
“你動我,就是跟應奉局作對,就是跟朱提舉作對!朱提舉背後是誰,你擔當得起嗎?!”
他豁然起身,指著周邦彥,對堂下那些已經有些動搖的衙役厲聲吼道:
“都愣著乾什麼!給本官上!將這個擅闖公堂,意圖劫囚的瘋子拿下!本官保你們一世富貴!”
衙役們麵麵相覷,握著水火棍的手緊了又鬆,卻無人敢第一個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