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枚烏木魚符落入掌心的瞬間,張橫感覺自己接住的,不是一塊木頭。
而是一塊燒紅的烙鐵!
又或是一道催命的符咒!
更是一份,遲到了十年的沉重囑托!
冰冷的,磨損的觸感,仿佛一道電流,瞬間從他的掌心竄遍全身,讓他每一個毛孔都炸了起來!
他的大腦,在這一瞬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到了極致。
周邦彥剛才那三個連續的,快如閃電的動作,此刻在他腦海中反複回放,每一個細節都無比清晰。
第一個動作,指著他自己的船——【我在這裡!】
第二個動作,指著岸上的裁決司——【他們正在追殺我!】
第三個動作,指向應奉局的官船——【把他們引向那裡!】
這三個動作串聯起來,再結合李師師那曲《破陣樂》送來的“龍王令”,一個完整、大膽、瘋狂到極致的計劃,瞬間在他腦海中成型!
“好小子……”
張橫的心臟,狂跳不止。
他終於徹底明白了!
周邦彥根本不是來求援的!
他這是來“送禮”的!
他把自己當成一個火藥桶,把裁決司這群全天下最瘋的狗,當成引線,然後硬生生地,將這個即將爆炸的火藥桶,扔到了朱勔的地盤上!
他要讓這兩條同樣凶狠,同樣貪婪的朝廷惡犬,當著全汴京城百姓的麵,狠狠地,咬在一起!
狗咬狗,一嘴毛!
而他漕幫,就能從這場天大的混亂中,找到那唯一的一線生機!
義氣?
救命恩人周禦的獨子,他不能不救!這是刻在他骨子裡的江湖道義!
利益?
如果現在出手,漕幫就等於徹底和朱勔、和裁決司兩大朝廷鷹犬勢力撕破臉,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但……如果不救呢?
漕幫今日一樣要被朱勔溫水煮青蛙,慢慢蠶食吞並,他張橫一樣要淪為喪家之犬!
橫豎都是一條死路!
既然橫豎都是死,為什麼不選一條,能站著死,能拉著仇人一起死,甚至……有可能死中求活的路?!
周禦大哥,你看到了嗎?
你的兒子,比你當年還要瘋!還要狠!
“哈哈……哈哈哈哈!”
張橫的嘴角,咧開一個猙獰而快意的笑容,他猛地仰天長嘯,笑聲中充滿了壓抑已久的憤怒、決絕的豪情,以及重獲希望的狂喜!
他猛地站起身,將那枚烏木魚符高高舉起,用儘全身的力氣,對著天空,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
“裁決司的狗雜碎!竟敢在汴河上追殺我漕幫的貴客!漕幫的兄弟們,給我抄家夥,剁了這群不知死活的東西!”
這聲怒吼,如同龍王發怒,江海倒灌!
它不是給官船上的官兵聽的,也不是給岸上的百姓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