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聲鳴鏑,是三支射向夜空的泣血之箭,穿透了汴京城沉沉的夜幕。
這聲音是命令!
是坐標!
更是拱聖營塵封十年,用無數忠骨埋葬的複仇號角!
“白磷鬼火!這是軍中禁術!”
張都頭那聲淒厲的尖叫還未在喉嚨裡完全散去,院牆之外,數十聲更加沉悶,也更加致命的機括迸響,便如平地驚雷般驟然炸開!
“咻咻咻咻——!”
那聲音密集得如同驟雨,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從四麵八方的黑暗中當頭罩下。
這不是尋常弓箭。
這是足以洞穿城門鐵甲的重弩!是汴河漕幫壓在船艙底下,輕易不見天日的鎮幫殺器——破甲水龍弩!
一張由死亡編織成的羅網,瞬間籠罩了整個院落。
那些方才還不可一世,將屠刀對準無辜老嫗的殿前司禁軍,臉上的獰笑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他們引以為傲的黑鱗重甲,在這些淬火的三棱破甲弩箭麵前,脆弱得如同糊在窗戶上的朽壞窗紙!
“噗!噗!噗!”
一連串沉悶得令人心悸的箭矢入肉聲,伴隨著此起彼伏的淒厲慘叫,在小院中驟然炸開。
那聲音,像是盛夏時節,壯漢用重錘猛砸熟透的西瓜,血肉迸濺,汁液淋漓。
弩箭輕易地洞穿了他們的胸膛,脖頸,還有麵門。巨大的動能將他們的身體死死釘在地上,釘在牆上,帶起一蓬蓬滾燙的血霧,在冰冷的空氣中迅速彌散開來。
濃烈的血腥味混合著白磷燃燒後的怪異氣味,刺得人幾欲作嘔。
許多禁軍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生命之火便被這雷霆萬鈞的一擊徹底澆滅。
短短數息之間,原本將周邦彥二人逼入絕境的數十名禁軍精銳,已然倒下了大半。
鮮血,染紅了院中的每一寸土地,彙成細小的溪流,浸潤了乾裂的泥土。
張都頭瞳孔劇烈收縮,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死死地盯著一支插在身旁同僚眼窩裡的弩箭。
那箭尾用細麻繩纏繞出的“三橫一豎”的獨特標記,讓他渾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凍結了。
漕幫!
是汴河上那群視官府如無物、無法無天的船火兒!
周邦彥那三聲鳴鏑,根本不是在向不良井的殘部求救。
他是在發號施令!
這不是一場圍殺,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陷阱!一場以他們這群殿前司精銳為獵物的、血腥的反向包圍!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張都頭的腳底板直竄天靈蓋,讓他渾身汗毛倒豎,牙齒不受控製地咯咯作響。
然而,就在他以為局麵已經徹底逆轉,準備拚死突圍之時,院牆之外,漕幫那暴雨般的弩箭聲,卻詭異地減弱了。
緊接著,幾聲短促的悶哼與兵刃碰撞的刺耳脆響,從牆外的黑暗中傳來。
那聲音很輕,卻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幸存者的心頭。
“咻——!”
一支截然不同的烏黑箭矢,竟從院外倒射而入!
它帶著一股陰毒無比的勁風,沒有射向任何人,而是狠狠地釘在了張都頭腳邊的土地上。
箭矢入土半尺,箭尾兀自嗡嗡作響,仿佛在嘲笑著院中所有人的天真。
幾乎在同一時刻,院牆之上,數道黑影如同沒有重量的葉梟,悄無聲息地飄然落下。
他們身著統一的黑色勁裝,臉上戴著猙獰的惡鬼麵具,麵具之下,隻露出一雙雙冰冷得不帶絲毫人類情感的眼睛。
他們手中所持的,是比殿前司的製式弓弩更加精良、射程更遠、威力更大的軍中利器——神臂弓!
這群人出現的瞬間,一股比殿前司的軍痞氣、比漕幫的江湖氣,更加純粹、更加冰冷的殺意,瞬間籠罩了整個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