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內的油燈,火苗因船身突如其來的劇烈晃動而幾欲熄滅。
那三份從朱勔錦囊中搜出的鐵證,攤在矮桌上。紙張邊緣在昏暗光線下,泛著令人心悸的寒意。
“崇寧五年茶引”、“石字賬冊”、“耶律乙辛親筆遼文密信”。
每一份,都足以將大宋朝堂攪個天翻地覆。
周邦彥的目光從罪證上移開,望向船艙外漆黑如墨的汴河水麵。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們麵對的,將是整個腐朽利益集團最瘋狂、不擇手段的反撲。
而懷中這隻錦囊,是懸在那些人頭頂的催命符。
也可能是他自己的。
李師師的臉色在燈火映照下有些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堅定。她伸手,將那張泛黃的茶引小心疊好,重新放入錦囊。
“邦彥,我們必須立刻將這些東西送到最安全的地方。”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清晰。
周邦彥點頭,目光銳利如鷹隼。
“張橫的漕幫總舵,水路四通八達,暗樁密布,是目前唯一穩妥的去處。我已提前與‘鐵頭魚’約定,若遇急難,以三長兩短鳥鳴為號,他會安排接應。”
他話音剛落,船身猛地一震!
船艙外的船家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隨即是兵器刺入肉體的沉悶聲響!
“不好!”周邦彥臉色驟變,胃部猛地一抽,那是血海深仇刻入骨髓的生理反應。他一把抓起錦囊揣入懷中,另一隻手已握住了父親遺留的鐵胎弓。
李師師也迅速起身,從發髻間抽出一支尖銳的鳳頭金簪,反握手中,簪尖對外。
幾乎在同時,船艙木門被一股巨力猛地踹開!
幾道黑影如餓狼般撲了進來,手中遼式彎刀在昏暗中閃著寒光。
那名漕幫的船家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胸口汩汩冒著血泡,雙目圓睜,似有不甘。
周邦彥怒喝一聲,鐵胎弓橫掃而出,弓臂堅逾精鐵,狠狠砸在一個黑衣人的麵門!那人慘叫一聲,鼻梁斷裂,鮮血狂噴,踉蹌著倒退出去。
“保護師師!”周邦彥低吼,將李師師護在身後。
船艙狹窄,根本無法施展。敵人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刀刀致命,目標明確,正是周邦彥懷中的錦囊。
“遼狗!”周邦彥看清了對方的裝束和刀法,眼中殺意更濃。是耶律乙辛的人!
他們竟然這麼快就追上來了!
周邦彥心中一凜,瞬間想通了關節。朱勔腰間的錦囊,如此輕易被自己得手,或許並非全是李師師迷藥之功。
耶律乙辛這個遼國諜梟,恐怕早已洞悉朱勔的貪婪與愚蠢。這錦囊,或許是他故意要“借”自己之手,來引爆大宋朝堂的混亂,以便渾水摸魚!
好一條毒計!周邦彥的指尖因極度的憤怒而微微顫抖,但很快被他強製壓下。
思緒電光火石般閃過,周邦彥手上動作卻絲毫未停。他身形如遊龍,在狹小的船艙內輾轉騰挪,鐵胎弓在他手中時而如槍,時而如棍,將撲上來的敵人一一逼退。
李師師亦非弱質女流,她手中的金簪角度刁鑽,專攻敵人手腕、咽喉等要害,逼得敵人不得不分神防備。
然而,敵人數量太多,且悍不畏死。
“轟!”
一聲巨響,船尾被另一艘快速撞來的大船狠狠撞中!烏篷船的船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船身劇烈搖晃,河水洶湧倒灌進來。
“他們要鑿沉船!”李師師驚呼。
周邦彥眼中寒光一閃,當機立斷。
“師師,抓緊我!”他一把攬住李師師的纖腰,另一隻手猛地一拉船篷的竹竿。
竹竿應聲而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