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截被卷成細棍的油布,從斷裂的簪身中滾出,帶著一絲機油與陳舊皮革的味道,不偏不倚,停在徽宗的龍靴前。
那東西太小了,太不起眼了,以至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還停留在耶律乙辛的威壓上,隻有徽宗、蔡京和高俅看清了。
蔡京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
他認得那油布!那是用來包裹軍中密件、防水防潮的特製油布!
隻有樞密院和邊關大將,才能調用此物!
一個風塵女子,如何能有?!
徽宗的呼吸,在這一刻徹底停滯。
他彎下腰,用顫抖的手,撿起了那卷油布。
他的指尖,甚至能感受到油布表麵那層薄薄的、防水的桐油。
他剝開油布,裡麵是一張殘片。
不是絲帛,不是紙張,而是一片薄如蟬翼的羊皮。
羊皮上沒有字,隻有一個用朱砂烙印的、猙獰的狼頭圖騰,以及圖騰下方,一個鮮紅的、如同凝固血跡的指印。
“這是……”徽宗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他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回陛下,”李師師依舊伏在地上,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顆釘子,狠狠敲進在場所有陰謀者的棺材裡。
“此物,是周大人在艮嶽假山下的走私鐵甲箱底發現的。”
“他說,這是金、遼兩國用兵勘界的密約殘角,上麵的狼頭,是遼國南院大王的軍徽。”
“而那個指印……”
她頓了頓,仿佛給了耶律乙辛一個自辯的機會,但她知道,他沒有。
“周大人讓妾身,請陛下問問耶律大人,他的右手拇指,是否曾在三年前的‘得勝口’之戰中被馬槊所傷,留下了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月牙形傷疤。”
轟!
耶律乙辛的臉色,瞬間從倨傲變成了驚駭!
他下意識地將右手猛地藏到身後,但這個動作,這個隻有他自己、他的親信、以及……那份密約的另一位簽署者才知道的傷疤,已經成了最無可辯駁的招供!
徽宗的目光,如同一把生鏽的刀,緩緩地、一寸寸地,從耶律乙辛的臉上,刮到蔡京的臉上,再刮到高俅的臉上。
他終於明白了。
周邦彥的賬冊,李師師的琴音,賢妃的鐲子,還有眼前這份帶著血腥氣的密約殘片……
所有線索,在這一刻,彙成了一把淬毒的匕首,不是紮向敵人,而是狠狠紮進了他自己的心臟。
將他那個用藝術、美人和粉飾太平構築起來的虛假世界,捅了個對穿。
原來,他才是那個被蒙蔽得最深、最可悲的傻子!
他不是在欣賞一出歌舞,而是在自己的龍椅之下,親眼看著一場顛覆大宋江山的陰謀,上演到了最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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