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師的心,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
她猛然想起,養母李姥姥還在世時,曾偷偷告訴她一樁宮闈秘聞。
《宋會要》有載,蔡京鬻賣度牒,年入百萬緡!
原來如此。
那即將頒布的“括田令”,隻是第一刀。
它會像一把無情的鐮刀,收割掉百姓最後的田產。
而蔡京,早已備好了第二刀。
他會用高價的度牒,榨乾那些走投無路的百姓,最後的一滴血汗。
土地和人,他全都要。
這是比金遼分屍更惡毒的,敲骨吸髓!
就在李師師心神巨震的瞬間,她的眼角餘光,掃到了另一個攤位。
一個被皇城司番子眾星捧月般圍起來的攤位。
攤位上,隻擺著一件東西。
一隻遼國產的,三彩剔花鳳首瓶。
那瓷器釉色詭譎,造型張揚,與大宋的雅致含蓄格格不入。
李師師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向那邊挪去。
也就在這時,一個戴著鬥笠、身形佝僂的男人,正顫巍巍地從那攤位前走開。
他走得很慢,像是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在與李師師擦肩而過的一刹那,他的手,似乎不經意地,碰了一下她的衣袖。
李師師的身體,幾不可察地一僵。
一股熟悉的,混合著血腥和草藥的味道,鑽入她的鼻尖。
是周邦彥。
他終究還是來了。
她沒有回頭,繼續向前走,心卻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到,周邦彥蹣跚著,走到一個賣湯餅的攤子前,似乎是體力不支,一屁股坐在了長凳上,大口喘著氣。
而那隻詭異的遼瓷,依舊在攤位上,被無數或貪婪、或好奇的目光注視著。
李師師的心,沉了下去。
她不明白,周邦彥冒著暴露的風險,拚著重傷之軀,親自來此,到底是為了什麼。
難道,隻為看一眼這隻瓶子?
她壓下心中的疑慮,緩緩轉身,混入人群,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
她沒有看到。
在她轉身後,那個坐在湯餅攤前的“佝僂男人”,緩緩抬起了頭。
他的目光,穿過熙攘的人群,再次落在那隻遼瓷瓶上。
眼神裡,沒有欣賞,沒有貪婪。
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的,驚駭!
方才,他借著詢問價格的機會,用指腹,在那光滑冰冷的瓶底,輕輕地,撫摸了過去。
那裡,沒有款識,沒有印章。
卻有一行用利器刻下的,細如發絲的,坐標。
那不是尋常的地理標記。
那是大宋禁軍,沿汴河兩岸,最機密的,七十二處神臂弓弩炮陣地的,布防坐標!
高俅,不是在售賣贓物。
他是在用整個大宋的國防命脈,向他的新主子,公開獻上投名狀!
周邦彥隻覺得喉頭一甜,一口血,幾乎要噴湧而出。
他死死地,用牙咬住嘴唇,直到嘗到那股熟悉的鐵鏽味。
原來,離臘月廿五,還有三天。
可大宋的國門,早已,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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