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如黑色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李師師的意識。
那柄匕首上淬的,並非見血封喉的劇毒,而是一種陰狠的神經毒素,它不會立刻致命,卻能迅速瓦解人的力氣,讓麻痹感如同藤蔓般,從傷口處瘋狂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天旋地轉。
整個地宮都在搖晃,燭火的光芒分裂成無數個光斑,在眼前跳躍。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生命力正隨著後心那個深可見骨的傷口,被迅速抽離。
“哈哈……哈哈哈哈……”
擺脫了死亡束縛的朱勔,捂著自己鮮血淋漓的脖子,先是劇烈地咳嗽,隨即發出了瘋癲般的、劫後餘生的大笑。
他看著倒在血泊中、如同一朵被碾碎的白蓮花的李師師,又看了看自己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此刻正嚇得丟了匕首、瑟瑟發抖的兒子,眼中充滿了扭曲的快意和怨毒。
“妖女!亂黨!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他一步步走向李師師,肥胖的臉上,肌肉因極度的興奮與仇恨而劇烈抽搐著。
“你知道我為了這花石綱,付出了多少心血嗎?你知道為了陛下的這座艮嶽,我得罪了多少朝中同僚,殺了多少不聽話的刁民嗎?”
他指著地宮裡那堆積如山的奇珍異寶,那些本應運往遼國的鐵甲兵器,聲音嘶啞地咆哮著,仿佛在控訴全世界。
“花石綱可富國!可強兵!你們這些隻知道在青樓裡彈琴唱曲、在朝堂上空談誤國的蠢貨,你們懂什麼!?”
他仿佛陷入了某種自我感動的癲狂,唾沫橫飛。
“我搜刮民脂民膏,是為了充盈內帑,是為了讓陛下開心,是為了這大宋的盛世圖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宋!為了陛下!”
李師師趴在冰冷潮濕的地上,聽著這番顛倒黑白的無恥言論,意識已經開始渙散,但嘴角,卻緩緩勾起一抹極儘譏諷的冷笑。
她掙紮著,用儘身體裡最後一絲力氣,抬起頭,那雙因失血而開始渙散的眸子,死死地盯著朱勔。
“富國?”
她的聲音,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異常清晰,如同最鋒利的針尖,狠狠刺入朱勔的耳膜。
“富了你這樣的奸臣,卻窮了天下的百姓。”
“強兵?”
她的聲音裡帶著無儘的嘲諷。
“用大宋子民血汗換來的鐵甲,去武裝遼國的豺狼,來換取你朱家一人的富貴榮華嗎?”
她深吸一口氣,那口氣息仿佛抽乾了她所有的生命力,支撐著她發出了最後的質問。
“朱勔,你不是在富國,你是在……”
“食國!”
“你這隻趴在大宋的骨髓上吸血,啃食著國家根基的……國之蠹蟲!”
那一句句泣血的質問,如同一記記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朱勔的心上。
他臉上的得意與癲狂,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計謀被赤裸裸戳穿後無邊的驚恐與羞惱。
“你……你胡說!你血口噴人!”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野貓,發出一聲尖利的嘶叫,猛地撲了上來,一腳狠狠地踢在李師師的腹部。
“噗——”
李師師噴出一大口鮮血,鮮血濺在她素白的衣衫上,如同雪地裡綻放的紅梅。她的意識,徹底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巨響,地宮的石門被人從外麵一腳狠狠踹開!
碎石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