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色，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那是燃魂三針透支生命後留下的死灰色。
但他那雙眼睛，卻亮得嚇人，如同兩顆在黑暗中燃燒的寒星，死死地盯著城外那片黑壓壓的、望不到儘頭的敵軍。
在他的身後，八十名身著各式各樣服裝的漢子，沉默地佇立著。
他們是拱聖營的餘燼，是十年前那場滔天冤案中，被遺忘在汴京城各個陰暗角落裡的，不死的亡魂。
一個時辰前，當周邦彥以“拱聖遺令”召集，他們便如鬼魅般聚集而來，用最淩厲的手段，將高俅留在城內的一支千人禁軍，屠戮殆儘。
“少帥，”臉上帶著猙獰刀疤的鐵牛，聲音沙啞地開口，“我們……還要等多久？”
他的聲音裡，壓抑著火山般的焦躁與憤怒。
周邦彥沒有回頭，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一絲波瀾：“等一個仇人。”
他等的不是李師師的信號。
他等的，是那個讓他午夜夢回，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的宿命之敵！
就在這時，城外那片死寂的敵軍大營，如同鬼蜮還魂一般，無數的火把在風雪中被一一點亮，迅速彙聚成一片望不到邊際的火海！
緊接著，是震天的戰鼓聲！
“咚！咚！咚！”
那鼓聲，沉重、壓抑，充滿了蠻荒與血腥的味道，完全不同於之前遼軍的風格，更像是一頭來自北海深淵的巨獸，在緩緩蘇醒！
“不是遼軍！”周邦彥身邊的鬼十七，一個眼神銳利如鷹的精瘦漢子，失聲驚呼，“這鼓點……是金人的‘催命鼓’！當年在葫蘆口，我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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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人？！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終於明白，蔡京和高俅的後手是什麼了！
遼軍是佯攻，是幌子！
真正的殺招，是這些不知何時潛伏在此，比遼人更加凶殘、更加野蠻的金國鐵騎！
“吼——！！”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們的猜測，城外那片火海之中，猛然爆發出了一陣排山倒海般的、如同野獸嘶吼般的咆哮！
數萬名金國騎兵，如同黑色的潮水，從那片巨大的營地中洶湧而出，朝著西水門，發起了衝鋒！
他們的速度並不快，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臟上，帶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為首的，是一名騎在黑色巨獸般的戰馬上，手持一柄猙獰巨斧，臉上帶著一道恐怖刀疤的金國大將。
他抬起頭，用一種看死人般的眼神，輕蔑地掃了一眼城樓上那區區八十餘人的守軍，用生硬的漢話，發出了如同驚雷般的咆哮。
“城上的人聽著！我乃大金國都元帥，完顏宗翰！”
“交出周禦的孽種，爾等……可活！”
他的聲音，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與殘忍。
城樓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集中在了周邦彥的身上。
周邦彥的嘴角，卻緩緩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帶著一絲解脫與瘋狂的笑意。
他知道，他等到了。
這不是他渴望的生路。
這是他尋覓了十年，也渴望了十年的，一條獨屬於拱聖營的，通往地獄的凱旋之路！
他要用自己燃燒的生命，拖著這個最大的仇人，一起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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