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周邦彥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在了無邊的黑暗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巷子裡,隻剩下那個錦衣青年暴怒的咆哮,和王黼癱軟在地、渾身顫抖如同篩糠、口中喃喃自語的身體。
青年看著手中那枚冰冷的、仿佛在嘲笑他無能的玉印,臉上的表情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他知道,自己玩脫了。
一個自以為完美的、請君入甕的局,卻被對方以最蠻橫、最不講道理的方式,當麵掀了桌子!
他不僅沒能拿到那本能讓蔡京萬劫不複的致命賬冊,反而丟了陳恭這個能證明“皇帝默許”、能讓宋人君臣離心的最重要的人質!
更重要的是,周邦彥逃了。
帶著那本賬冊,和那個活的證據,逃了!
“追!給我追!!”青年發出了歇斯底裡的命令,聲音尖利得刺耳,“就算把汴京城翻個底朝天,也要把他給我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然而,就在此時。
城北的方向,突然傳來了一聲悠長而又淒厲的、如同孤狼在雪夜哀嚎般的號角之聲。
那號角聲,不屬於宋,不屬於金。
屬於……遼!
錦衣青年臉色劇變,他猛地望向北方,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遼人……怎麼會在這時候動手?!他們的總攻時間,明明不是現在!
難道……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閃電般,擊中了他的腦海。
這盤棋,下棋的,不止他們!
汴京城,南郊,一處早已廢棄的染坊。
周邦彥將嚇得渾身發軟、幾乎要虛脫的陳恭,毫不客氣地扔在了冰冷的地上。
鐵牛和鬼十七等人,立刻如狼似虎地將他團團圍住,冰冷的刀鋒,映照出陳恭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說!玉印到底是怎麼回事?陛下……是不是真的叛變了?”鬼十七的刀,死死地架在陳恭的脖子上,聲音裡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殺氣。隻要陳恭的回答稍有不對,他會毫不猶豫地割斷這個閹人的喉嚨。
“沒……沒有……奴婢發誓,絕對沒有!”陳恭的聲音,因極致的恐懼而顫抖,帶著哭腔,“陛下沒有叛變!那玉印……那玉印是金人闖入艮嶽,強行……強行從陛下身上搶走的!”
“他們……他們控製了陛下,用李師師姑娘的性命威脅,逼迫奴婢……逼迫奴婢配合他們演這出戲……就是為了……為了栽贓陛下,讓您和李綱將軍,與陛下離心離德,自亂陣腳啊!”
周邦彥靜靜地聽著,眼神銳利如刀,他在分析陳恭的每一個微表情,每一個語氣的顫抖。
他知道,陳恭沒有說謊。
但他更知道,事情,絕非這麼簡單。
他將那本黑色的賬冊,扔到陳恭麵前,冰冷的封麵砸在陳恭的臉上,讓他渾身一顫。
“這東西,你認得嗎?”周邦彥的聲音,比這冬日的寒風更冷。
陳恭看到賬冊封麵那特殊的、用金絲繡成的雲紋,瞳孔驟然收縮!
“這是……這是蔡太師的……黑賬!”
“看來你都知道。”周邦彥的聲音愈發冰冷,帶著一絲嘲諷,“那本官再問你,金人為何會知道這本賬冊的存在?又為何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拿到它?”
“這……這……奴婢……奴婢不知……”陳恭的臉上,露出了掙紮與恐懼,眼神開始躲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