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的刀,快如閃電,狠如雷霆。
那刀鋒之上,甚至帶著一絲淡淡的、肉眼可見的血色罡氣,那是殺人太多,煞氣凝聚而成的實質。
這是將武功,練到了登峰造極的表現。
他要一刀,將這對在他眼中,礙事無比的男女,如同劈柴一般,一同斬成兩段!
麵對這必殺的一擊,李師師的眼中,沒有絲毫的恐懼。
她抬起頭,那雙美麗的眸子裡,隻有冰冷的、如同萬年寒冰般的平靜。
她隻是將周邦彥的頭,更緊地,按在了自己的懷裡。
仿佛要用自己那纖弱的身體,為他擋下這致命的一刀。
死,她不怕。
從踏上這條複仇之路開始,她就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能和他死在一起,或許,也是一種……圓滿。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淒美的、解脫的笑意。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並未到來。
“鐺!”
一聲清脆的、如同龍吟虎嘯般的金鐵交鳴之聲,驟然在她的耳邊炸響!
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
李師師猛地睜開眼睛。
隻見一杆不知從何處飛來的、沉重的方天畫戟,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精準地,架住了高俅那致命的一刀!
戟刃與刀鋒,死死地咬合在一起,迸發出一串耀眼的火星!
是李綱!
這位須發皆白的老將軍,在安排好新鄭門的防務之後,終究還是不放心西水門,親率一隊最精銳的親兵,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
“高俅!你這亂臣賊子!竟敢在兩軍陣前,謀害忠良!”
李綱須發皆張,虎目圓瞪,聲若洪鐘,那聲音裡蘊含的滔天怒火,震得整個戰場,都為之一靜。
“忠良?”
高俅的臉上,露出了極度譏諷的笑容,“李將軍,你怕是老眼昏花了吧?這周邦彥,勾結遼人,火燒南門,意圖不軌,已是鐵證如山!本太尉,這是在替官家,為大宋,清理門戶!”
“放你娘的屁!”
李綱被氣得渾身發抖,直接破口大罵,“你高俅勾結金人,出賣神臂弓,才是天下皆知的國賊!今日,我李綱,便是拚了這條老命,也要替天行道,將你這國賊,就地正法!”
“就憑你?”
高俅的眼中,閃過一絲濃濃的不屑與輕蔑。
他身後那數百名一直沉默不語的鐵鷹衛,齊刷刷地,舉起了手中的重型強弩,黑洞洞的弩口,對準了李綱和他身後那不過百人的親兵。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一場更高層級的、決定大宋命運的內鬥,即將在這片早已血流成河的戰場上,轟然爆發!
……
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高俅和李綱這場巨頭對峙所吸引的時候。
另一處城牆之上。
一個瘦弱的、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年,正拖著一個比他身體還要巨大的陶罐,艱難地,向著城垛,一步步挪去。
他,正是繼承了王二麻子衣缽,也繼承了那份沉重使命的,小石頭。
他看著底下那片混亂的戰場,看著那些正在為了各自的私欲而廝殺的叛軍、禁軍、遼人,眼中,燃燒著與他年齡不符的、決絕的、近乎毀滅的火焰。
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也隻有這一次機會。
他要用師父教他的方法,用這罐他準備了數月的、足以將一切都燒成灰燼的猛火油,去炸出一個……他心目中的,朗朗乾坤!
他將那個沉重的陶罐,用儘了吃奶的力氣,奮力地,推到了城垛邊上。
然後,從懷中,取出了一個被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火折子。
他吹亮了火折子,那小小的、橘紅色的火苗,在他那雙異常明亮的、充滿了希望的眼睛裡,輕輕地,跳動著。
他沒有絲毫的猶豫,將那顫抖的火苗,湊向了那根早已浸透了火油的……引線。
然而,就在他即將點燃引線的瞬間。
“咻——!”
一聲尖銳的、刺耳的、帶著死亡氣息的破空之聲,驟然響起!
一支黑色的、如同毒蛇獠牙般的羽箭,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從側下方,電射而來!
小石頭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想躲,卻已來不及。
“噗嗤!”
那支羽箭,帶著一股巨大的、無可抗拒的力量,狠狠地,射中了他的胸膛,巨大的力道,帶著他,向後重重地倒去!
鮮血,瞬間染紅了他那件破舊的、打著無數補丁的衣衫。
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裡,隻有一個小小的、黑色的血洞,正汩汩地向外冒著血。
但他卻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隨著那個小小的血洞,飛速地,流逝。
好……好不甘心……
他還沒有……還沒有看到那個朗朗乾坤……
他的視線,開始模糊。
他看到,不遠處,那個射出這一箭的罪魁禍首——高俅,正用一種看螻蟻般的、冰冷的眼神,輕蔑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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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更遠處,那個曾救過他一命、給了他唯一溫暖的周家哥哥,正被人護在懷裡,生死不知。
他看到,那罐承載了他所有希望和仇恨的猛火油,正搖搖欲墜地,立在城垛之上。
不……不能就這麼……倒下……
一股不屈的、倔強的意誌,支撐著他那早已被死亡侵蝕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