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仍在燃燒。
整個汴京城,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血肉磨盤,無情地碾碎著生命、秩序和希望。
新鄭門。
遼軍的攻勢,在付出了數千具焦黑屍體的慘重代價之後,終於,被李綱率領的神臂弓營,死死地,堵在了那狹窄的密道口。
火翎箭,已經告罄。
滾木礌石,也已用儘。
禁軍的士兵們,正用自己的血肉之軀,與那些悍不畏死、瘋狂衝出密道的遼國精銳,進行著最原始、最慘烈的白刃戰。
長槍折斷了,就用短刀。
短刀卷刃了,就用拳頭,用牙齒。
喊殺聲,兵刃的碰撞聲,骨骼碎裂聲,臨死的哀嚎聲,彙成了一曲地獄的交響。
每一寸土地,都在被新鮮的、溫熱的血液,反複浸染,變得泥濘不堪。
朱雀門。
戰況,則更加詭異,也更加慘烈。
鮑六郎率領的方臘軍,如同被打了雞血一般,瘋了一樣地衝擊著由殿前司殘部組成的、早已搖搖欲墜的薄弱防線。
他們高喊著“均平田宅”的口號,眼中,閃爍著對未來美好生活的、狂熱的向往。
那是一種被逼到絕路後,所產生的、足以毀滅一切的破壞欲。
然而,在他們身後。
那些打著“狼頭旗”的遼國正規軍,卻顯得異常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酷。
他們並不急於攻城,而是像一群經驗豐富的獵人,排列著鬆散而又有效的陣型,用弓箭和長槍,驅趕著方臘軍這群被他們當成“野獸”的炮灰,去消耗宋軍的體力和防禦工事。
他們用最少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戰果。
每當方臘軍的攻勢稍有停歇,或者有人因為恐懼而試圖後退時,他們便會毫不猶豫地,從背後,用冰冷的屠刀,逼迫著這些所謂的“盟友”,繼續向前衝鋒。
不斷有倒下的方臘軍士,不是死在宋軍的箭下,而是死在了“盟友”那無情的屠刀之下。
這,根本不是聯盟。
這,是一場最赤裸、最殘忍的……驅虎吞狼!
城樓之上,一名須發皆白的老翰林,看著這荒誕而又血腥的一幕,渾身顫抖,老淚縱橫。
他仿佛看到了史書上的那些記載,與眼前的景象,血淋淋地重疊在了一起。
他失聲,喃喃自語。
“外虜勾連內賊,為禍最烈……為禍最烈啊!”
“大宋……亡矣!”
他的聲音,充滿了無儘的絕望,很快,便被淹沒在了震天的喊殺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