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那黑甲將領審視的目光，周邦彥沒有絲毫慌亂。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臉上堆起商人特有的、恰到好處的謙卑笑容，對著那將領拱了拱手。
“這位軍爺，在下是蘇州來的茶商，姓周。這船上運的，都是要送往建康府的貢茶，還請軍爺行個方便。”
他的聲音，帶著一股吳儂軟語的腔調，聽上去與地道的江南人無異。這是“拱聖遺術”中的擬聲之法，足以以假亂真。
那黑甲將領聞言，麵色稍緩，但眼中的警惕卻未減分毫。
“蘇州來的茶商？”他冷笑一聲，“我怎麼瞧著，你這口音，北邊兒的味兒有點重啊？”
周邦彥心中一凜，但麵上依舊不動聲色，笑道：“軍爺說笑了，在下祖籍雖是北方，但在蘇州城裡做了二十年的生意，南腔北調，都沾了點。”
他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塊上好的龍鳳團茶，遞了過去：“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還望軍爺笑納。”
那將領看了一眼那塊價值不菲的貢茶，卻沒有接，隻是盯著周邦彥的眼睛，緩緩問道：“既然是蘇州的茶商，那我問你，今年‘碧螺春’的市價幾何？蘇州城裡最大的茶行，‘李氏茶莊’的東家，叫什麼名字？”
這問題，問得極其刁鑽。
若是尋常人，必然會被問住。
但周邦彥來之前，早已做足了功課。不良人安插在江南的暗樁，早已將這些信息摸得一清二楚。
他從容不迫地答道：“回軍爺，今年因雨水不好，碧螺春減產三成，市價已漲至三貫一斤。李氏茶莊的東家，名叫李三，不過他上個月剛把茶莊盤給了城南的王員外。”
這回答，滴水不漏，連茶莊易主這種最新的消息都了如指掌。
黑甲將領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放鬆的神色。他身後的那些兵士，也漸漸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算你老實。”將領擺了擺手，似乎準備放行。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的瞬間，那將領的嘴角，卻突然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他話鋒一轉，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道：“對了，聽說你們蘇州茶商行會，最近新推舉了一位會長，好像是叫……張大官人？不知周老板，可曾與這位張會長，喝過茶啊？”
周邦彥的腦中，警鈴大作！
他知道，這是最後的試探，也是最致命的陷阱！
因為，蘇州茶商行會，根本就沒有什麼“張會長”！
這是一個憑空捏造出來的人物！
他若是回答“喝過”，便是坐實了撒謊。
他若是回答“沒喝過”，對方同樣可以追問“為何連新會長都不認識”，一樣是破綻。
這，是一個死局！
周邦彥的額頭，滲出了一絲細密的冷汗。
他隻猶豫了那千分之一秒的時間。
但對於眼前的黑甲將領來說，已經足夠了。
“拿下！”
那將領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猙獰的殺意！他暴喝一聲，腰間的遼刀悍然出鞘！
周圍的士卒，如同聞到血腥味的狼群，瞬間暴起發難！
“保護少……公子！”張橫怒吼一聲，抽出了藏在船板下的樸刀，迎了上去！
整個河麵，瞬間殺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