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汴京城內風雲變幻,皇權更迭之際。千裡之外的江南,棲霞山。
衝天的血腥味,即便經過了三日的雨水衝刷。依舊頑固地盤踞在山穀之中,鑽入人的鼻腔,提醒著那場戰鬥的慘烈。
周邦彥獨自一人,站在山巔的巨石之上。
他手持那把從遼兵手中繳獲的短刀,目光遙望著北方的天際。那張冷峻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三天了。
李師師,音訊全無。
他派出去的、沿著水路追尋的漕幫好手,都如石沉大海,沒有半點回音。
他知道,她出事了。
這個念頭,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針,狠狠地紮在他的心上,讓他一陣窒息。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腦中複盤,是哪個環節出了錯,是哪個細節被忽略。這種無能為力的自責,比任何酷刑都更折磨人。
他手腕上,那根由李師師的青絲編織成的弓弦,冰冷如鐵。仿佛在無聲地提醒著他,那個女子,正在遙遠的地方,等著他。
“少帥!”
鮑六郎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他身上的傷口還未痊愈,臉上卻帶著一股難以抑製的興奮。
“棲霞山一戰,我們大獲全勝!‘冰甲營’全軍覆沒!蔡攸那老賊,已經成了喪家之犬!兄弟們審問了俘虜,得知他帶著最後的親信,逃往了蘇州城外的‘應奉新局’!”
“應奉新局……”
周邦彥的嘴裡,咀嚼著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
他知道這個地方。
這是蔡攸在江南最大的一個據點。也是他搜刮民脂民膏、走私違禁品的中轉站。
表麵上是為朝廷采辦花石綱的官署。實際上,卻是一座藏汙納垢、罪惡滔天的人間地獄。
“少帥,兄弟們都憋著一股勁,隻要您一聲令下,我們現在就殺到蘇州去,把蔡攸那老賊的腦袋擰下來,給江南的父老鄉親們報仇!”
鮑六郎激動地說道。
周邦彥沒有立刻回答。他緩緩地收回了望向北方的目光,轉過身。看著鮑六郎,看著他身後那些雖然疲憊但士氣高昂的護田隊隊員。
他不能再等了。
他必須儘快解決江南的殘局,然後,不惜一切代價,回到她的身邊。
“傳我將令。”
周邦彥的聲音,沙啞而又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斷。
“整頓兵馬,一個時辰後,兵發蘇州!”
“是!”
鮑六郎興奮地領命而去。
周邦彥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了心中那份如同野火般蔓延的焦躁與擔憂。
他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
蔡攸,是一條狡猾的老狐狸。他既然敢逃回應奉新局,就說明那裡,一定還有他最後的依仗。
硬闖,絕非上策。
周邦彥的腦海中,開始飛速地運轉。一張針對“應奉新局”的、無形的大網,正在悄然編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