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瑟琳是一種邪祟針劑的名字,這支針劑是四天前,召潮司從防剿局調查員手裡搶來的,如今交給了孫必振使用。
防剿局之所以能令諸大密教聞之色變,其一是因為他們吸納了許多叛教分子加入,擁有強大的實力;其二是因為防剿局壟斷了邪祟針劑的市場,更具體地說,這種能將邪祟能力臨時轉移到人類身上的針劑,隻有防剿局有能力製造,效果相當於密教信徒們的靈藥,隻不過發作更快、副作用微乎其微。
孫必振注射的這支針劑名為馬瑟琳,馬瑟琳是一種夜行性邪祟,具有虛空行走的能力,常常出現在高樓大廈外側襲擊玻璃清潔工。
藥力瞬間發作,孫必振的臉變得通紅,又迅速恢複了正常,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沒有意識到針劑已然生效,隻好朝李德大喊道:
“師兄!現在怎麼辦!?”
漂浮在半空的李德嘗試開口說話,然而剛一張開嘴他便失去了平衡,向上方飛去,消失在了雲層中,隻留下了一個字——
“艸……”
孫必振突然很想笑,但當下的處境令他笑不出來,他急切地看向召潮司,希望對方能伸出援手,但他在召潮司眼裡看見的隻有憤怒和恐懼。
“保護好你自己!”
召潮司停留在原地高聲大喊,語氣異常冰冷。
起初,孫必振非常認同召潮司的話:就好比坐飛機遭遇空難,遇難者必須先為自己戴上氧氣麵罩,然後再去幫助彆人。隻有先保護好自己,才有餘力幫助他人。
但當召潮司的雙腳也離開地麵,緩緩消失在孫必振視野中時,孫必振才意識到,召潮司所說的“保護好你自己”並不是一種經驗主義的指示,而是一種無可奈何的事實陳述。
召潮司並不是在教孫必振做事,隻是她已經沒有能力兼顧彆人,甚至無法保護自己,才將眼下殘酷的現實告訴孫必振——雖為大祭司,她也無力回天。
轉瞬襲來的領悟讓孫必振的心沉了下去,他很清楚,如果四人中實力最強的召潮司也無法對抗這股炁,那他就更無可能無法對抗了。
但,一個令孫必振頭疼的問題出現了:連召潮司都被苦澀炁浪拖向了天空,為什麼他自己卻安然無恙?
孫必振飛速思考起來,他很快想到了唯一合理的解釋:針劑生效了。
馬瑟琳針劑沒有使用說明書,孫必振也沒有任何經驗,因此,他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他的猜測是正確的:馬瑟琳針劑起效了,更確切的說,是馬瑟琳針劑和水黽靈藥產生了協同作用。
“水黽”是由地獄中的一種大水黽加上五種酸澀莓果熬煮而成,服用之人可以行走無聲,在崎嶇路麵上“如履平地”。
“馬瑟琳”則是一種虛空行走的夜行性邪祟,注射馬瑟琳針劑的人可以在任意平麵上攀爬行走,隻要能“保持平衡”,即使平麵的傾斜程度超過九十度也無妨。
綜上,“水黽”讓孫必振能夠在任何崎嶇路麵上“保持平衡”,而“馬瑟琳”能讓他在“保持平衡”的前提下在傾斜超過九十度的平麵上行走,天作之合恐怖如斯,即使強如召潮司也難以抗衡的強大升力,孫必振卻依靠藥性輕鬆克服,穩穩地站在了原地。
孫必振咽了口唾沫,緩緩邁出了半步,這一步邁向了天空,孫必振開始了“虛空行走”,他踩著高密度的炁流徐徐向上,穩健地站立在了半空中,一如憑借熱巧克力飛升十二厘米的尼卡諾爾神父。
如此虛空行走的絕學,就連孫必振自己都嚇了一跳,他在半空中嘗試跺腳,但腳一旦抬起就再也放不下去了,隻能繼續向上,沒有墜落地麵的風險,但也沒有退路。
“這下隻能靠我自己了,眾人的安危係於我手!”
孫必振如此思考,一種沉重的使命感湧上心頭,他邁步踏入虛空,像走台階一樣走向了雲層。
地獄之內的雲層皆是幻覺,實則並不存在,孫必振一路向上,雲層也一路向上,突然,一些尖銳的事物從雲層中冒了出來,坑坑窪窪的,好像一層破裂的筋膜。
孫必振嚇了一跳,他趕緊停下了腳步,尖銳的事物也隨之停止了湧現。
仔細看去,深綠色的尖銳物體像是某種結締組織,孫必振試探性地向上走了兩步,結締組織逐漸露了出來,但並不完整。
確信那東西不會動後,孫必振壯起膽子繼續向上攀登,很快,他意識到,頭頂上方不斷湧出的甲殼類物質是一隻巨型蝗蟲的腹腔,青白色的腹部薄膜已經破裂,乾枯的巨大內臟裸露在外,內臟下方,肌腱和破損的組織呈現出石頭的質地,能腐爛的區域早就腐爛殆儘了,剩下的隻有一副空洞的甲殼,讓人不忍直視。
隨之孫必振向上攀登,那股金蕎麥味道的炁越發濃烈了,炁的密度越來越大,他已經不需要再“攀登”,隻需輕輕一躍,就可以像火箭一樣上升數十米,然後再憑借藥力恢複平衡。
通過“火箭式”的跳躍上升,孫必振進入了巨大蝗蟲的腹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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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此地後,孫必振再也無法向上了,他跺了跺腳,苦澀的炁最高隻彌漫到這裡,按理說,李德等人此刻也應該在這附近,但他左右張望,除了縮水下垂的巨大臟器外並沒有看到什麼醒目的東西。
就在孫必振四處張望時,苦澀炁浪的源泉突然接近,孫必振汗毛倒豎,下意識地轉過身,但身後什麼也沒有。
孫必振鬆了口氣,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就在此時,他身後傳來了低沉的話語:
“小國王兮小木偶。”
孫必振再度轉頭看向身後,聲音再度從他身後傳來:
“蒙那其兮將腐朽。”
孫必振再次轉身,但陰森的話語不依不撓地從身後傳出,就好像有人在他身後綁了一台收音機:
“權柄深兮暗流湧。”
“你是誰!?”孫必振有些惱火,一時之間,憤怒蓋過了恐懼,他握住已經空了的馬瑟琳注射針劑,將針頭對準了身後的事物。
“心疑則無信則有。”
“混蛋!直麵我!”
孫必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原本是一個理智而冷靜的人,但現在的他似乎有了用之不儘的怒氣,他揮舞起注射針管,戳刺著聲音的來源。
“君父之命臣子否。”
孫必振似乎無法傷害到對方,那個聲音始終縈繞,但孫必振不在乎,他用針劑戳刺,每一下、每一擊都結結實實地戳在了實處,他抬起注射針管,確信針頭上有血,這就夠了!
“舊夢徒縈冷風掃。”
“混蛋!你死定了!”孫必振吐出了許多惡毒的話語,有的是他學過的,有的他甚至聞所未聞。
“試問何人主此朝?”
突然,孫必振半信半疑的看著自己手中的針筒,一陣霹靂驚雷般的戰栗傳遍他的全身,為什麼……為什麼血順著針尖滴落,血的顏色卻是黑色呢?
“一席塵埃一抔土。”
即使遲鈍如孫必振,此刻也從幻覺中脫離出來了。孫必振並沒有看穿對方的幻術,但他很清楚,針尖上黑色的血液並非來自敵人,而是來自於他自己,隻有他自己的血才是這種漆黑的顏色!
想到這點,孫必振渾身發抖,他停下了發動攻擊的右手,用左手摸了摸脖子後方,又摸了摸脖子前方,果然,輕輕一摸,手上傳來的粘膩觸感無比熟悉,孫必振抬手看去,手上卻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
“果然是幻術!”孫必振驚愕不已,雖然無法看穿,他還是憑借觸覺捂住了脖子上流血的位置,止住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