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潮司突然開口,語氣平靜地問道:“這爐子是用活物做燃料的,對吧?”
李世界朝召潮司露出讚許的目光,苦笑著點了點頭。
“沒錯,所以說這信使是用來傳遞緊急情報的,沒有天災人禍,科教絕不會用這種不人道的東西,即使是用,多半也有義士選擇自我犧牲。你當年在這炁爐裡看到的死屍,正是這信使的駕駛者。”
“沒錯,我記起來了,當年這船裡的死人穿著白大褂,戴著眼鏡,手裡捏著一隻喝光了的靈藥鋼管,想來是你們科教的人。”
李世界搖頭道:“罷了,雖說家醜不可外揚,但此事已經人儘皆知了,我就實話告訴你們:這艘信使船,是當年北風司叛教時,由苦寒洋出發,去向赤鹿沙地求援的,但沒能抵達目的地。
北風司的叛亂最終以他投靠防剿局為結局,在那之後,科教的椋鳥司等人嘗試巡回這艘信使,但一直沒能找到,卻原來它落在了這裡。
這炁爐,是以炁為燃料供能的爐子;炁是流動的生命力,得炁則生,無炁則死,密教信徒和邪祟之外的活物生命力不夠旺盛,很難提供足量的炁,但邪祟又會作亂,無法放進爐裡燒,所以這爐子隻能拿來燒一種東西:密教信徒。
即使如此,也沒人能承受住炁被燃燒產生的痛苦,因此,炁爐內加裝了認知屏蔽網絡,可以屏蔽爐內生物的感知力,讓他們失去視覺之外的感知能力,從而挺住炁燃燒帶來的巨大痛苦。”
“也就是說,隻要進了這個爐子,就會像我們兄弟會成員一樣,感覺不到疼痛?”馬衛家問。
“沒錯,正是如此。雖然這信使還可以工作,但我們沒必要冒那個風險,畢竟炁爐屏蔽了爐內活物的感知力,同樣也屏蔽了他們感知自己還剩多少炁的能力,即使是大祭司,進了炁爐也無法判斷自己還剩多少炁,如果燒過了頭,唯有一死!”
李世界刻意加重了最後四個字。
聽到這話,孫露紅縮了縮脖子,拉住孫必振的袖子,小聲嘀咕:“爸,怪嚇人的,咱們還是趕緊走吧。”
孫必振還是不願意輕易放棄這艘船,試探地問道:“用觀炁的方法也不行嗎?或許可以找一個人在炁爐外看著炁爐內的人,如果炁不夠了,就喊他出來。”
“我估計不行,但你可以試一下,”說著,李世界彎腰鑽進了炁爐,貓著腰扭頭看向孫必振,喊道:“能看見嗎?”
孫必振發動觀炁看向李世界,卻看到李世界的炁均勻地分布在他身體表麵,這是很不正常的,畢竟人的炁應該不停流動,由內而外形成脈絡,而非均勻分布在體表;看來炁爐會對其中的人施加某種影響,使得炁的形態發生改變,難以判斷剩餘的量。
孫必振搖了搖頭,李世界爬出炁爐,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塵,解釋道:“炁爐需要從活物體內汲取炁,為了做到這點,它首先要把炁抽離到生物體表,這就導致觀炁的法術很難判斷生物剩餘多少炁——雖然體表的炁看上去很多,但體內的炁很可能已經耗儘了。
至於彆的觀測想法,你們就彆想了,你們能想到的,科教的聰明腦瓜們會想不到嗎?”
“如果一個人不行,我們能不能輪流進去燒呢?畢竟我們有三名大祭司,我們三個輪流來,每個人隻堅持一段時間就出來,不也可以嗎?”召潮司問。
被這麼一問,李世界托腮尋思道:“你彆說,你還真彆說,這興許可以。信使上難得有大祭司出沒,更不用說三名大祭司了,我們輪流來,或許真能撐到赤鹿!”
“爸爸,我媽說的三名大祭司是哪三名啊?”孫露紅扯了扯孫必振的衣角,如此問道。
“這……”
孫必振被問住了,幸虧李世界及時接話道:“那當然是叔叔我和你爸你媽啊!”
“哦?那太好了!爸爸,你快進去吧!我想看我想看!”孫露紅天真地喊道。
“你就這麼盼著你爸燃燒嗎?”孫必振露出苦笑,扭頭看向李世界。
李世界朝孫露紅搖了搖食指,“莫急啊小紅,當下先得把這艘信使拖到亂葬島的邊緣去,否則沒辦法啟動。可是眼下沒有什麼牽引工具可用,多半得費一番力氣了……”
“這個好辦,我來。”召潮司言道。
眾人紛紛看向召潮司,召潮司昂首看著船艙的天花板,說出了自己的打算:“這裡是鹹水洋,我可以召喚海獸,將這船拖進水底,然後運到島的邊緣去。”
“這麼做需要準備些什麼呢?”孫必振問。
“什麼準備?”
“準備儀式啊,召喚海獸難道不用準備犧牲祭祀嗎?”
召潮司笑道:“不需要,我乃召潮喚汐之人,這鹹水洋上的海獸無不聽命於我,這才是我本命的潤,讀心能力隻是一個添頭。”
“那好,就這麼辦吧!”李世界道。
說完這句,李世界快步跑到船艙門口,將門大敞開,又施了一個“天下淨”的法術,船艙內頓時狂風大作,大風將船艙內的積水和雜物統統吹出了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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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乾淨船艙後,李世界用力掩上艙門,確信艙門緊閉,這才舉著撬棍回到船艙中央,朝召潮司點頭道:
“小潮,你開始吧。”
召潮司點點頭,站到了眾人的包圍中央,伸出右手劍指上空,左手則做拈花狀,很快,深藍色的炁在她體表遊蕩,她的長發像活物一樣開始張牙舞爪,雙腳徐徐離地,幾行見而知意的地獄銘文從召潮司緊閉的嘴唇當中傳出:
“免鹽水浸,脫藤壺苦,避蟹所噬,皆來效主。獸兮得令,拖曳此船,凡有所效,必有報償。”
言畢,召潮司緩緩落地,走到孫必振身旁,摟住了他的腰。
孫必振感到十分尷尬,指了指孫露紅,問道:“你做什麼?孩子還看著呢。”
召潮司卻說:“都抓緊扶穩了,我隻能告訴海獸該做什麼,但它們都是笨重的龐然大物,不能指望它們輕拿輕放!”
話音剛落,就聽得船艙下方傳出破冰般的巨響,船艙劇烈搖晃起來,孫必振站不穩,隻得抱住召潮司。
一股強大的壓迫感從腳下襲來,眾人紛紛抓住最近的東西穩住陣腳。
很快,船殼上傳來某種粘膩的響動,似乎有什麼東西抓住了這艘信使船,那東西,想來長著吸盤或者黏糊的皮膚。
“準備好,要下潛了!”召潮司預警道。
果然,隨著船殼上的響動停止,一陣強烈的失重感裹挾了眾人,水聲、金屬刮擦聲、海獸發出的鯨魚般的鳴叫聲,交相輝映在船艙內,形成一股足以刺穿耳膜的巨響。
孫必振被召潮司緊緊摟住,雖不至於摔倒,卻也被這嘈雜的動靜折磨地耳孔生疼,他左手摟在召潮司腰上,抽出右手下意識地捂住耳朵,卻不知為何,巨響之中,他仍能聽見召潮司說話:
“不要動,不要動,我抓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