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結束後,召潮司領著孫必振回到了休息處。
更換畫皮後,孫必振的腿恢複了,已經能自如行走,但作為代價,他瞎了,雖然能用觀炁之術視物,但他並不熟悉這種視野,走起路來免不了磕磕絆絆,仍需要召潮司攙扶。
更換畫皮、陷入幻境讓孫必振身心俱疲,雖然召潮司提出要和他辦事,但孫必振並沒有那個心思,擺手拒絕了。
“好吧,”召潮司避開孫必振空洞的眼神,看向了彆處,“你先休息吧,我有點事要問李大聖。”
說完,召潮司便溜出了房間。
孫必振並沒有在意召潮司反常的行為,他實在太累了,召潮司剛走,他就倒在枕頭上,沉沉睡去了。
另一邊,召潮司火急火燎地來到了李世界的房間外。
李世界房間的門緊鎖著,召潮司一把拽斷了門把手,連門框也拽了下來,可憐的門板搖搖晃晃,慢慢悠悠地倒向地麵。
為了減小動靜,召潮司扶住門板,將其輕輕放在了地麵上,隨即走進了房間。
房間內,李世界並沒有休息,他正盤腿坐在床榻上,一臉苦笑地看著門口:
“不是,小潮,你完全可以先敲門的。”
“抱歉,我太著急了。”
李世界跳下床榻,走到門前將門板扶起,又從袖子裡摸出反坦克撬棍在門板上敲敲打打,居然神奇地將門修複了。
修好門後,李世界轉過身,“搞定,你突然找我,什麼事啊?”
被問到具體是什麼事,召潮司卻支支吾吾起來,半天說不出話。
李世界很擅長察言觀色,但他沒法一眼看透一名大祭司,隻能揣度道:
“莫不是小孫換了張皮,你一下子適應不了?”
召潮司先是搖搖頭,又緊接著點了點頭。
李世界睜大眼睛,嘴角朝下一笑,問道:“你這反應,到底是嘛情況?”
“就是……我……”
召潮司的嘴唇在動,但即使是李世界也聽不清她具體在說什麼,幸好李世界略懂唇語。
“蛤?就這?”
召潮司的臉漲得通紅,她抿嘴點了點頭。
“你肯定是想多了吧?他不肯辦事,那不就是累了嗎?畫皮這玩意兒又不影響人的腦子,你是鮫人,你應該知道的。”李世界尬笑道。
“可是,可是,他已經知道了畫皮的功能,我擔心……大聖,你我是同一種東西,你肯定知道我在擔心什麼。”
李世界立刻收斂了笑容,表情變得無比嚴肅,眼神中寫著些許疑慮,思考片刻,他開口道:
“你擔心他愛的是你的皮囊?”
“不,我擔心他不愛皮下方的我。”
李世界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換做彆人,興許無法理解召潮司的擔心;但李世界不然,他成為大祭司已有千年之久,多年來一直以法相示人的他,怎麼會不知道人靠畫皮馬靠鞍的道理。
“我明白了,但這也無可奈何,你看看我,”李世界一聳肩,露出了肉身的骷髏羊頭,“我這模樣也是能嚇殺小童的,所以我一直藏著。當然,我是真身難看,法相倒還好,可我不知道你的法相……什麼模樣。”
“這就是我擔心的事,我不覺得那是什麼好看的東西。”
“你擔心也沒有用啊,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不是什麼都懂。”
李世界收回羊頭,變回瘦道士的模樣,苦笑著搖頭道:“這些事情都不是你現在該考慮的,小孫這人渾然一副五講四美的好青年模樣,我尋思他不至於換了張皮就移情彆戀。
行了,多說無益,你快回去休息吧,彆瞎想。”
召潮司憂心忡忡地點點頭,轉身出了門。
門又壞了,看來她是真的著急。
李世界歎了口氣,默默掏出了反坦克撬棍,重新開始修門。
……
昏昏沉沉之中,孫必振感覺有人用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腦袋。
他本就瞎了,又睡得迷迷糊糊,意識不清,用不出觀炁的法術,隻能胡亂摸索,卻觸到了一具柔軟的身子。
孫必振疲憊不堪,於是嘟囔道:“彆鬨了,我沒勁。”
嘟囔完,他側過腦袋想繼續睡,但被窩下的另一人卻不依不饒,輕輕靠近,氣息溫熱,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貼近他的耳畔。孫必振感覺肩頭一沉,似乎有人倚了上來,柔軟的觸感讓他有些恍惚。
他慢吞吞地伸出手,搭在那人的肩上,想推開對方,但對方紋絲不動,反而更貼近了些。孫必振心頭一緊,手指滑過對方的後背,卻沒有摸到熟悉的鱗片。
孫必振猛地一驚,意識到這人不是召潮司。
“誰?!”孫必振大叫。
一雙手輕按他的肩膀,耳邊傳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低聲道:“是我。”
這聲音,是孫露紅。
孫必振如遭雷擊,腦子一片空白,急忙掙紮著推她:“你乾什麼?!我是你爸!”
孫露紅卻不退開,貼近了些,氣息拂過他的耳廓,低聲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