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大不裡士一處廢棄的波斯庭院內,渾身是窟窿的孫必振被放在了乾涸的水池旁邊,他身旁蹲著一名戴眼鏡、留單馬尾的女子。
單馬尾女子右手裡抓著一包淡綠色的粉末,用一把細長的鑷子掏出彈孔裡的佛珠,然後小心翼翼地把粉末倒進窟窿裡,先填滿了孫必振心口處的破洞,隨後填滿其餘的小窟窿。
“手術”完成後,女子站起身,朝站在她身旁的小醜小聲說道:“他是大祭司,不治也能好,比起皮外傷,我更關心的是他為什麼沒有腦子?”
“你說什麼!?”站在一旁觀看手術的召潮司以為單馬尾女子是在罵孫必振,激動地衝上前,得虧孫露紅和張蓮旭用力拽住了她。
單馬尾女子扶了扶眼鏡,認真地說:“這位病人家屬,不要誤會,我隻是詮釋事實,您丈夫的頭顱中沒有任何腦組織,隻有維維豆奶,這顯然是我們程家人的手筆。”
召潮司頓時紅了臉,但讓她道歉是不可能的,她隻是看向彆處,點頭道:“這倒是實話。”
孫必振頭顱內的維維豆奶來自李世界,但這種神奇的維維豆奶是程家人開發的藥物,並不是李世界所創。
單馬尾女子剛完成治療,孫必振就蘇醒了,他身上的窟窿消失的一乾二淨,僅剩嘴角的那一條長疤:請神上身留下的疤是無法醫治的。
孫必振一醒,召潮司立馬撲了上去,問他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吃東西,看我手指這是幾雲雲。
單馬尾女子看著這一幕,瞟了小醜一眼,淡淡地笑了。
“我……這是……是誰救了我?”孫必振仍不大清醒,扶著額頭問。
孫必振隱約記得有人救了自己,但他不記得是誰了,他抬頭看向單馬尾女子和默劇小醜,確信救他的人就是二者之一,於是抱拳問道:“敢問哪位是必振的恩人?還是說,您二位都是?”
張蓮旭靠了上來,朝默劇小醜一指,介紹道:“這是王不佞,原本是商京劇院裡管道具的,李林的二徒弟,後來成了王蘇丹的大徒弟,現在是酸腸司的徒弟了,乾啥啥不行,拜師第一名。”
說罷,又補了一句:
“不過,他救了你,你應該謝謝他。”
孫必振連忙道謝,他管王不佞叫“大師兄”,王不佞卻擺手道:
“若從欺詐司的角度論,你叫我大師兄沒什麼問題。但如果從入這行的早晚論,李德才是大師兄,你該管我叫二師兄。綜合二者,我們不妨均衡一下,你可以叫我大二師兄。”王不佞笑道。
張蓮旭白了王不佞一眼,“叫師兄就夠了,你又沒上過大學,說什麼大一大二……”
王不佞撓頭笑道:“彆揭我短嗎師妹,我好歹是救了你們不是?”
“你要是再晚點,我們已經熟了。”張蓮旭不滿地嘟著嘴,轉而看向單馬尾女子,頓時笑顏如花,嬌聲介紹道:“這位和王不佞完全是兩個極端,他是我們親愛的程立命博士,不到一百歲就有三個博士學位,這次是撥冗來擔任我們武神祠的急救醫師,你的傷就是他治好的。”
程立命扶了扶眼鏡,糾正道:“張小姐,我現在叫程麗敏。”
張蓮旭趕緊改口,“實在抱歉,程麗敏博士。”
聽到對方姓程,孫必振頓生好感,但他看到張蓮旭的態度,立刻意識到程麗敏應該是個男人,或者,她曾經是個男人……
孫必振不敢細想,哆嗦一陣,朝程麗敏擠出一個笑容:
“多謝程大夫醫治,這是我第三次勞煩程家醫治了,必振感激不儘!敢問程大夫,您的診費該怎麼付?”
孫必振被鬱刃司割斷腦袋時,是程立果出手救了他,當時之所以請得動程立果,全靠劉易斯人脈廣,甚至沒付診費;程立果接上了孫必振的腦袋,卻接不上他的炁脈,於是他們奔赴西京,找到了程立身,尋回金剛琢和柳葉刀,贏取了程立身的信任,這才接上了炁脈。
加上程麗敏這次,孫必振對程姓大夫的感激抵達了頂點,他是個五好青年,深諳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道理,何況程家人對他有湧泉之恩。
和她兩個哥哥一樣,程麗敏沒有開口要報酬,隻是淡淡地說:“無需報酬,我原本受雇於武神祠,為你醫治也在合同範圍內。”
孫必振再次拱手致謝,隨即問道:“程博士,我曾拜見過程立身大夫與程立果大夫,皆為當世良醫,令我欽佩不已。鬥膽一問,程家中諸位高賢,不知總共幾位?”
這問題不止孫必振好奇,在場眾人無不好奇。
眾人儘皆看向程麗敏,程麗敏的眼鏡反射出睿智的光,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總共有兩個哥哥兩個弟弟,我們兄弟……兄妹五人皆是醫生;大哥程立身在西京,他是軍醫,主治內傷;二哥程立業在天京,主治神經內科;我在家行三,平時在武都辦公,主治心理疾病,偶爾兼顧內外傷;四弟程立果在商京,是綜合外科醫生;至於小弟程立因,目前正在歐洲留學,暫未正式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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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必振聽她言辭懇切,語氣誠摯,正欲再加幾句讚譽之言,卻被召潮司及時打斷。
“好了,閒話就此打住,還是回到正事上來吧。”她轉頭看向張蓮旭,語氣一如既往地冷靜乾脆,“這二位救了我丈夫,我當然感謝他們,但你能就近請來這兩位援手,聖戰恐怕已經近在咫尺了吧?”
聽到召潮司的話,孫必振不由得對她投以敬佩的目光,自己隻看到了事情好的一麵,召潮司卻能看到事情的兩麵,果然還是她頭腦清明、識局深遠。
王不佞能在此時此地現身出手相助,固然得益於張蓮旭的聯絡,但像王不佞這等大師兄級彆的戲子驟然出場,其本身便是某種信號,說明聖戰的烽煙已在前方若隱若現。慧遠等紅土僧的突襲,不過是風暴來臨前的一縷預告,而之後的劇情,隻會愈發曲折、愈發艱險。
果然,張蓮旭對上召潮司的目光,無奈地點點頭:“你說的沒錯,但我早已告訴過你們,聖戰的戰場在伊斯坦布爾,距離此地大約一千八百公裡,還算不上‘近在咫尺’。”
“我想,‘近在咫尺’隻是個比喻,此地距離伊斯坦布爾縱有四千裡,也會被聖戰波及,我們確實避之不及。”
程麗敏出聲替召潮司緩解語鋒,不知是否有意,語氣卻分外自然。
張蓮旭轉頭朝她微微一笑:“我當然知道是比喻。眼下歐洲確實暗藏凶險,但既然我們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難道還會因為前路艱難就臨陣退縮嗎?你說是不是?”說著,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召潮司。
誰料召潮司對此並未回應,隻是扭過頭,看向孫必振,語氣平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