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風策馬奔騰,棗紅馬風影的四蹄踏過山道碎石,發出清脆而急促的撞擊聲。風影脖頸間的鬃毛烈烈向後飛揚,如同燃燒的火焰。山風在耳畔呼嘯而過,那聲音不再是單純的喧囂,更像是亙古群山低沉的絮語,夾雜著草木精魂的歎息,一遍遍訴說著遠方未知的秘辛與誘惑。
他自幼便是個異數,對高堂講席、功名富貴了無興趣,唯有天下奇山異水能點燃他眼底的光。書閣角落堆積的泛黃輿圖與風物誌,早已被少年滾燙的指尖摩挲得卷了邊角。他立誌要踏遍這莽莽山河的每一寸肌理,去觸摸那些隱藏在雲霧與深澗之中、不為世人所知的玄妙。當遊曆至玉山腳下,在村翁圍爐夜話的煙火氣裡,他第一次捕捉到那個名字——玉山東南七十裡,有山名曰“讙”。傳言此山奇珍俯拾皆是,更藏匿著天地間不可思議的玄機,足以令凡俗瞠目。阿風心頭那簇沉寂多時的火焰,霎時被這縹緲的傳說重新點燃,灼燙得他無法安坐。翌日天色未透,他便迫不及待地勒緊風影的鞍韉,朝著東南方那片被晨靄與傳說共同籠罩的山域疾馳而去。
當那座傳說中的高山終於撞入眼簾,阿風猛地勒緊韁繩,風影長嘶一聲,前蹄高揚,硬生生釘在了原地。他仰起頭,頸骨幾乎發出不堪重負的輕響。這山拔地擎天,巍峨的輪廓刺破薄薄的晨嵐,直插青冥。山體被一層濃得化不開的蒼翠嚴實包裹,從山腳到那不可見的峰巔,層層疊疊的綠意洶湧澎湃,仿佛整座山是一個巨大無匹的、正在深沉呼吸的生命體。深綠、淺碧、蒼翠、鵝黃……無數層次的綠意在山坡上流動、彙聚、奔湧,其間點綴著星星點點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宛如天神隨手撒下的斑斕碎玉。巨大的樹冠彼此勾連,虯枝盤曲,翠葉遮天,形成深邃幽秘的穹窿。林間氤氳著一種奇異的氣息,混合著腐殖土深沉的腥甜、草木汁液清冽的芬芳,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金屬的冷冽清氣,深深吸入肺腑,竟令人靈台一清。
阿風深吸一口氣,胸腔裡鼓蕩著一種近乎朝聖的敬畏。他翻身下馬,解下風影背上的行囊,隻留了隨身的佩劍與水囊。他輕輕拍了拍風影溫熱的頸側:“老夥計,此地怕是不便馳騁了,你且在此歇息,等我歸來。”風影通靈地蹭了蹭他的手,噴了個響鼻,便低頭在道旁啃食起鮮嫩的青草。阿風整理好衣袍,定了定神,這才舉步,踏入了那片濃得仿佛能吞噬光線的綠意之中。
腳下是厚厚堆積的落葉與鬆軟苔蘚,每一步都陷落無聲。甫一踏入林蔭深處,光線驟然幽暗下來,空氣也仿佛凝滯,帶著沉甸甸的涼意。阿風的目光立刻被周遭的樹木攫住。它們高大得超乎想象,樹乾粗壯如虯龍盤踞,樹皮呈現出一種深沉的、近乎紫褐的色澤,紋理致密而優美,在幽光裡隱隱流動著溫潤的光澤——這是極其上乘的檀木!他曾在古籍圖譜中見過描繪,深知其珍貴。他走近一棵最為粗壯的巨樹,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拂過那堅硬如鐵的樹乾。觸手冰涼沉實,紋理細密如精心編織的錦緞,一股沉靜悠遠的獨特木質芬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甘甜藥息,幽幽鑽入鼻端,似乎有安神定魄之力。阿風心中暗歎:“難怪古人言‘家有檀木,滿室生香’,此等天材地寶,竟在此山成林!”
正當他沉浸在檀木奇韻之中,腳下忽地一滑,似乎踩中了一塊圓滑的石頭,身體微微踉蹌。他低頭撥開濕漉漉的苔蘚和落葉,一塊奇特的石頭露了出來。它約莫拳頭大小,通體呈現一種深沉的赭紅色,夾雜著絲絲縷縷暗金般的紋理,觸手溫潤異常,竟不像普通山石般冰涼,反而隱隱透出溫和的熱意。阿風心頭猛地一跳,記憶深處某個模糊的記載驟然清晰——“邽石,色如丹血,隱現金紋,性溫,可辟邪祟,導引地脈精氣,世所罕有。”他小心翼翼地拂去石上殘存的泥土苔痕,那赭紅愈發深沉,暗金紋路在幽暗的林下光中,仿佛有生命般緩緩流轉。一股微弱的暖流順著手心勞宮穴絲絲縷縷滲入,沿著手臂脈絡向上蔓延,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定感。阿風心中湧起巨大的驚喜,仿佛掘到了山神秘藏的鑰匙,忙不迭地將這塊溫熱的邽石珍重地裹好,收入貼身的囊袋裡。
繼續向上攀登,山路愈發崎嶇陡峭。陽光艱難地穿透層層疊疊的巨葉,在林間投下支離破碎、搖曳不定的光斑。阿風走得謹慎,目光如梳,細細掃過腳下的腐殖層、裸露的樹根和偶爾出現的岩石縫隙。忽然,幾點細碎的白光在陰暗的角落倏忽一閃,如同幽暗深潭裡偶然翻起的幾片魚鱗。他立刻蹲下身,撥開覆蓋的厚厚落葉,下麵赫然埋著幾塊形態不規則的金屬礦石。它們色澤銀白,卻非白銀的耀目,而是帶著一種柔和的、宛如月華般的啞光,質地異常純淨,幾乎不見雜質。阿風用匕首尖小心地刮開一小塊表麵,露出內裡更為致密閃亮的銀白本質。“白錫!”他幾乎脫口而出,這是鑄造上等器皿、甚至某些秘術法器的珍貴材料!他拾起幾塊質地最純、個頭也相對完整的收入行囊,沉甸甸的收獲感伴隨著對這座寶山更深的驚歎,在心底彌漫開來。讙山,果然名不虛傳!每前行一步,都像在掀開一頁新的、充滿奇珍異寶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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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彎腰拾取最後一塊白錫時,一陣清越靈動的水聲,穿透了山林固有的沉鬱低鳴,清晰地傳入耳中。那聲音由遠及近,時急時緩,宛如一串散落的玉珠滾過絲絨,帶著沁人心脾的涼意。阿風精神一振,循著水聲傳來的方向,撥開幾叢低垂的、綴滿晶瑩露珠的蕨類植物,眼前豁然開朗。
一條玉帶般的溪流從更高處的山岩罅隙間蜿蜒淌出,這便是傳說中的鬱水了!溪水清澈得令人心顫,水底鋪滿各色圓潤的卵石,在流動的水波下閃爍著斑斕的光彩。水流在平緩處彙聚成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天然水潭,潭水澄澈如無物,深可見底。阿風蹲在潭邊,掬起一捧清冽的溪水潑在臉上,長途跋涉的燥熱和疲憊頓時被滌蕩一空。目光掃過水底那些被水流衝刷得光滑圓潤的石頭,忽然有幾塊與眾不同的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探手入水,潭水冰涼刺骨,直透骨髓。他撈起一塊扁平的深灰色石頭,入手沉甸甸的,石麵異常致密光滑,邊緣卻又帶著一種天然的、恰到好處的微鈍感。緊接著,又撈起一塊顏色略深、質地更為粗礪的黑石,表麵布滿了細密的顆粒。阿風取出隨身攜帶的短匕,用那深灰石在匕首刃口上輕輕打磨了幾下。奇跡發生了,原本略有些發烏的刃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平滑光亮,寒芒隱現!再用那黑礪石稍加研磨,刃口更是鋒銳逼人,幾可吹毛斷發!“砥石……礪石!”阿風難掩激動,這兩種磨石是鑄劍師夢寐以求的聖物!他如獲至寶,不顧溪水刺骨,又挑選了幾塊形態大小各異的上品砥石和礪石,小心地拭乾水跡,與之前的收獲一同放入行囊。行囊的重量不斷增加,如同他心中對這座奇山的讚歎與探索的渴望。
然而,就在他專注於手中最後一塊砥石,掂量著它完美的質地時,一陣極其輕微、卻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毫無征兆地從左側濃密的灌木叢深處響起。那聲音混雜在潺潺水聲中,幾不可聞,卻帶著一種肉食動物潛行時特有的、爪墊碾過枯枝敗葉的粘膩感。阿風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急速竄上頭頂!他猛地抬頭,動作迅疾如電,右手已本能地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之上。
“嗷嗚——!”
一聲震耳欲聾、充滿原始暴戾的咆哮撕裂了山林的寧靜!三道巨大的、裹挾著腥風的黑影,如同從地獄深處掙脫的凶煞,帶著摧毀一切的狂暴氣勢,自三個方向同時從濃密的灌木叢中猛撲出來!那是三頭形似巨狼的凶獸,但體型卻比尋常虎豹還要龐大,肩高幾乎及人胸口。它們覆蓋著粗硬如鋼針的、摻雜著暗紅斑塊的深灰色鬃毛,獠牙森白如匕首,自翻卷的、滴著黏涎的巨口中齜出。最為駭人的是那雙眼睛,渾濁的暗黃色眼珠裡,沒有一絲野獸應有的靈性,隻有純粹、瘋狂的嗜血光芒在瘋狂燃燒、跳躍,仿佛被某種邪惡的力量徹底侵蝕了神智!
腥風撲麵!阿風甚至能看清最前方那頭凶獸喉嚨深處蠕動的暗紅和獠牙上掛著的碎肉殘渣!生死關頭,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驚駭。他右腳猛地蹬地,身體如同被強弓射出的箭矢,間不容發地向右側急閃!同時,“鏘啷”一聲清越龍吟,腰間佩劍化作一道寒光流電,已然出鞘!
“噗嗤!”劍鋒險之又險地擦過第一頭凶獸撲擊帶起的腥風,未能刺實。但阿風的閃避也徹底激怒了這些狂暴的怪物。另外兩頭凶獸一左一右,配合無間地再次撲來!利爪撕裂空氣,帶起尖銳的破空聲,直取阿風咽喉與腰腹!阿風長劍疾舞,劍光潑灑,織成一片密不透風的寒光屏障。劍尖精準地點在左側凶獸揮來的巨爪腕部,“叮”的一聲脆響,竟如擊金石!巨大的反震力讓阿風手臂劇顫。右側凶獸的利爪卻已趁隙抓向他肋下!
“嘶啦!”布帛撕裂的聲音刺耳響起。阿風雖竭力扭身閃避,但肋下的衣衫仍被利爪撕開幾道長長的口子,冰冷的爪尖甚至刮擦到了皮肉,留下幾道火辣辣的血痕!劇痛傳來,阿風悶哼一聲,卻不敢有絲毫停頓。風影在遠處焦躁地刨著蹄子,長聲嘶鳴,幾次試圖衝過來,卻被幾棵橫亙的粗大檀木阻擋,急得團團轉,隻能用它雄壯的身軀和威懾性的嘶鳴,儘力吸引著凶獸的部分注意力。
汗水混合著溪水沾濕的寒意,瞬間浸透了阿風的背脊。他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邊以靈活迅捷的身法在樹木間閃轉騰挪,利用粗大的檀木樹乾作為屏障,一邊銳利的目光死死鎖住三頭凶獸每一次撲擊撕咬的動作軌跡。幾個回合下來,他敏銳地捕捉到一絲異樣——這些凶獸力量狂暴,速度驚人,但動作間卻有種難以言喻的僵硬和不協調,尤其當它們全力撲擊落空,或者利爪重擊在堅硬樹乾上時,身體會有一個極其短暫、幾乎難以察覺的遲滯和失衡。它們的脖頸與連接肩胛的部位,深灰色的鬃毛下,似乎隱隱透出幾縷更為深暗、如同凝固汙血般的詭異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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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點……就在那裡!”阿風眼中精光爆射。他不再一味閃躲格擋,覷準一個稍縱即逝的空隙——當一頭凶獸因撲擊過猛,前爪重重拍擊在一棵老檀樹根上,身體因反震之力而出現瞬間僵直的刹那!
“就是現在!”阿風心中怒吼,全身力量瞬間爆發!他身形如鬼魅般側滑一步,避開另一頭凶獸橫掃而來的巨尾,同時手中長劍化作一道凝聚了全部意誌與力量的銀色閃電,精準無比地朝著那僵直凶獸頸側與肩胛連接處、那團最深的暗色區域,傾儘全力猛刺而去!這一劍,快、準、狠,毫無保留!
“噗——!”長劍入肉的聲音沉悶而瘮人。劍尖穿透堅韌的皮毛,深深沒入那暗色區域!一股粘稠、散發著強烈惡臭的暗紫色血液猛地從創口飆射而出,濺了阿風半身!
“嗷——吼!!!”那頭被刺中的凶獸發出一聲驚天動地、飽含無儘痛苦與怨毒的淒厲慘嚎!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抽掉了脊骨,轟然倒塌在地,四肢瘋狂地抽搐著,暗紫色的汙血從創口汩汩湧出,迅速染紅了身下的苔蘚和落葉,散發出濃烈刺鼻的腥臭。
同伴的慘狀似乎讓剩餘兩頭凶獸狂暴的攻勢為之一滯。它們渾濁的眼中,那瘋狂燃燒的嗜血光芒似乎被同伴的瀕死哀嚎澆滅了一瞬,本能地退縮了半步,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卻逡巡著不敢再貿然上前,隻是將阿風死死圍在中間,獠牙外露,涎水不斷滴落。
機會!阿風心臟狂跳,後背已被冷汗徹底濕透。他強忍著肋下傷口的抽痛,猛地朝風影的方向嘶聲大喊:“風影——!”聲音在寂靜的山林裡回蕩。
忠誠的夥伴早已蓄勢待發!聽到主人的召喚,風影發出一聲高亢入雲的長嘶,四蹄發力,如同離弦的赤色箭矢,矯健地繞過阻擋的樹木,朝著阿風疾衝而來!
就在阿風心神稍鬆,準備轉身躍向風影的千鈞一發之際,異變陡生!那頭一直在他左側遊弋、看似最為謹慎的凶獸,眼中最後一絲猶豫被更深的瘋狂徹底吞噬!它抓住阿風轉身分神的致命一瞬,龐大的身軀竟爆發出難以想象的速度,如同蓄力已久的彈簧,毫無征兆地自側麵猛撲而至!腥風撲麵,巨大的陰影瞬間籠罩了阿風!
太快了!近在咫尺!阿風甚至能聞到那巨口中噴出的、混合著血腥與腐臭的濃烈氣息!他瞳孔驟然收縮,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想要完全閃避已絕無可能!他隻能憑借千錘百煉的本能,將身體在不可能中強行向左擰轉,同時右臂下意識地抬起格擋!
“嗤啦——!”
伴隨著一聲令人牙酸的皮肉撕裂聲,三道深可見骨的恐怖爪痕,瞬間出現在阿風抬起的右臂外側!劇烈的疼痛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神經!鮮血瞬間泉湧而出,順著手臂蜿蜒流淌,滴滴答答落在腳下的腐葉上,暈開刺目的暗紅。巨大的衝擊力讓阿風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踉蹌數步,重重撞在一棵堅硬的檀木樹乾上,震得他五臟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喉頭一甜,一口逆血險些噴出。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刻般濃重!那頭偷襲得手的凶獸眼中凶光更盛,落地後毫不停頓,後肢猛地蹬地,張開血盆巨口,帶著濃烈的血腥與必殺的凶戾,再次朝著立足未穩、臂傷劇痛的阿風猛噬而來!另外一頭凶獸也同時發出咆哮,從正麵撲上!兩麵夾擊,避無可避!
阿風背靠樹乾,右臂鮮血淋漓,幾乎失去知覺,左手勉力握緊長劍,劍尖微顫,指向撲來的凶獸。視野因劇痛和失血而有些模糊,心中一片冰涼。風影的嘶鳴仿佛隔著千山萬水傳來。
就在那布滿獠牙的巨口即將觸及阿風脖頸,腥臭的吐息已噴到他臉上的刹那——
一縷清音,毫無征兆地,自山林幽深不可知處,嫋嫋升起。
初時細若遊絲,宛如深穀幽蘭於無人處悄然綻放的第一縷冷香,又似月下清泉滴落青石的第一聲叮咚。然而這微弱的聲音,卻擁有著難以想象的穿透力,輕易便蓋過了凶獸的咆哮與溪水的喧嘩,直抵靈魂深處。
緊接著,清音陡然拔高、流轉、擴散開來!不再是單一的旋律,而是化作一片無形的、清冽而宏大的音之潮汐!它似鬆濤過嶺,空靈遼遠,滌蕩著山野的濁氣;又如冰泉漱石,泠泠淙淙,蘊含著凍結一切狂躁的寒意。每一個音符都清晰得如同實質,在空氣中震蕩、跳躍,泛開一圈圈肉眼不可見、卻直擊心魄的漣漪。
這奇異的笛聲仿佛蘊含著某種天地初開般的秩序之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淨化和安撫。那兩頭撲至阿風身前咫尺、凶焰滔天的巨獸,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頭顱!它們前撲的狂暴姿態瞬間凝固在空中,渾濁瘋狂的眼珠裡,那焚燒一切的嗜血光芒如同風中殘燭,劇烈地搖曳、明滅,最終被一種深切的茫然與痛苦所取代。喉嚨裡發出的不再是暴戾的咆哮,而是斷斷續續、充滿掙紮的低嗚。龐大的身軀篩糠般劇烈顫抖起來,仿佛在與體內某種狂暴的力量進行著殊死搏鬥,最終,那繃緊如弓弦的肌肉緩緩鬆弛,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氣,撲通兩聲,沉重地匍匐在阿風腳前的泥濘地上,巨大的頭顱埋在前爪間,粗重的喘息著,身體仍在笛聲的餘韻中微微戰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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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風背靠著冰涼的樹乾,大口喘息著,右臂的劇痛和失血的眩暈感依舊強烈,但笛聲入耳,卻像一股清冽甘泉注入焦灼乾裂的心田,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撫慰與安寧。他驚魂未定,循著那宛若天籟的笛聲來源,竭力望去。
隻見右前方不遠處,一株虯枝盤曲、掛滿蒼翠藤蘿的古樹下,靜靜立著一位女子。她身著素白如雪的衣裙,纖塵不染,在山林幽暗的背景中仿佛自身就是一個柔和的光源。山風拂過,衣袂與如瀑的青絲一同輕輕飄動,帶著出塵的韻律。她雙手執一支青翠欲滴的竹笛,橫於唇邊,方才那扭轉乾坤的仙樂,正是由此而發。此刻笛聲已轉為低回舒緩,如林間晨霧般輕柔地彌漫開來,縈繞在倒地的凶獸與驚魂未定的阿風身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