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草原上的露珠還未完全消散，阿風便已整裝待發。他輕撫著棗紅馬風影油亮的鬃毛，將最後一塊乾糧塞進行囊。這個行囊陪他走過三年光陰，邊角已經磨損，卻依舊結實耐用。
“老夥計，今天咱們要去鯢山了。”阿風貼著風影的耳朵輕聲說道，馬兒甩了甩頭，噴出一股白汽，仿佛在回應主人的期待。
阿風翻身上馬，動作乾淨利落。他拉了拉韁繩，風影便領會了意思，邁開矯健的步伐向東行去。少年腰間的匕首在晨光中閃著寒光，那是他十六歲生日時師父所贈，刀柄上刻著細密的雲紋，三年來從未離身。
一路向東，地勢漸高。初夏的風裹挾著野花的芬芳拂麵而來，阿風不由得放聲歌唱，那是山裡人代代相傳的古老調子，高亢悠揚，在空曠的原野上傳得很遠。風影的蹄聲輕快而有節奏，仿佛在為他的歌聲伴奏。
正午時分，阿風在一棵大樹下稍作休息。他取出水袋喝了口水，又拿出豆餅喂給風影。馬兒溫順地低頭咀嚼，不時用腦袋蹭蹭主人的肩膀。
“再走半日應該就能看到鯢山了。”阿風展開一張略顯陳舊的地圖，上麵密密麻麻標注著他這些年來探索過的地方。他的手指沿著一條蜿蜒的路線移動，最後停在一個畫著魚形標記的位置——那是鯢山的圖例。
歇息片刻，阿風再次上路。越往東行，景致越發奇特。原本平坦的草原逐漸被起伏的丘陵取代，樹木也變得高大茂密起來。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傍晚時分，阿風終於望見了遠方的鯢山。那山果然如傳說中那般奇特，山體呈深褐色，在夕陽映照下泛著紫金色的光芒。整座山被繚繞的雲霧包裹著，隻露出幾個峰尖，恍若仙境。
山腳下，一條溪流如銀帶般蜿蜒流淌。阿風催馬向前，來到溪邊。但見溪水清澈見底，水底鋪滿了五彩斑斕的石頭，在夕陽餘暉下閃爍著夢幻般的光澤。
“這就是鯢水了。”阿風喃喃自語，翻身下馬。他蹲在溪邊，掬起一捧水。水質清冽甘甜，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礦物氣息。他注意到水中那些石頭色彩紛呈，有赤如朱砂的，有碧如翡翠的，還有白如凝脂的，想必就是人們所說的美堊。
風影低頭飲水，馬鬃垂落水麵，隨著水流輕輕飄動。阿風拍了拍愛馬，“你在此處等著，我上山看看。”他將風影拴在一棵枝葉茂盛的樹下，確保周圍有充足的青草和清水。
阿風整理好行裝，匕首插回腰間，弓箭背好，又檢查了隨身攜帶的繩索和火折子。他抬頭望向鯢山，選擇了一條看似有人跡的小徑開始攀登。
山路比想象中更加崎嶇。碎石遍布，荊棘叢生，阿風不得不拔出匕首，砍斷擋路的藤蔓和枝條。越往上走，空氣越發清涼濕潤，山間的霧氣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使得前路若隱若現。
爬了約莫一個時辰，阿風忽然聽到一陣奇異的聲響。那聲音似獸非獸，低沉而富有韻律，與他以往聽過的任何動物叫聲都不相同。他立刻警覺起來，握緊匕首，放緩腳步，循聲而去。
聲音來自一處隱蔽的山坳。阿風撥開茂密的灌木，眼前赫然出現一個巨大的洞穴入口。那洞口高約兩人，寬可容三馬並行，洞內幽深不知儘頭。怪聲正是從洞中傳出，伴隨著陣陣回音，更添幾分詭異。
阿風在洞口稍作遲疑。他從行囊中取出火折子點燃一支自製火把，橙紅色的火光跳動，照亮了洞壁。岩壁上附著些許泛著幽光的礦物，像是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注視著他。
深吸一口氣，阿風邁入了洞穴。
洞內空氣潮濕，彌漫著一股特殊的土腥氣，混合著礦物的味道。火把的光線在黑暗中撕開一道口子，照亮前路。阿風小心前行，注意著腳下的同時，也不忘觀察四周洞壁。
沒走多遠，他的腳踢到了一個硬物。低頭一看，是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在火光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金光。阿風撿起石頭，擦去表麵的泥土，心跳不由得加速——這竟是一塊天然的金礦石，純度極高，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山上多金，果然名不虛傳。”阿風輕聲自語，將金礦石收入行囊。
繼續深入，洞穴開始分出岔路。阿風用匕首在主要通行的洞壁上刻下標記，以免迷失方向。在一處較為寬敞的洞室中，他發現岩壁上鑲嵌著大片藍色礦石，那藍色深邃如夜空，又清澈如深海，在火光下折射出迷人的光彩。
“青雘...”阿風驚歎不已。他聽說過這種稀有礦物，據說隻有極少數山脈深處才能找到。用它製成的顏料曾是宮廷畫師夢寐以求的珍寶。
阿風取出小錘，小心地敲下幾塊品質最好的青雘礦石。正在他專注采集時，一陣粗重的呼吸聲從洞穴深處傳來。
阿風立刻熄滅火把，屏息凝神。黑暗中，那呼吸聲越發清晰，還夾雜著某種爬行動物腹部摩擦地麵的沙沙聲。他緩緩拔出匕首，身體緊貼洞壁，眼睛努力適應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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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點幽光在遠處亮起，隨後是更多的光點，如同鬼火般飄浮在黑暗中。阿風的心跳加速，但他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他重新點燃火把，而當火光再次亮起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那是一隻體型巨大的蠑螈狀生物，身長近一丈，皮膚濕滑呈暗褐色，與洞壁顏色極為相似。它有著寬大扁平的頭部和短粗的四肢，指端生著鋒利的爪子。最令人恐懼的是它的嘴巴，張開時露出數排尖細的牙齒，一條粘膩的長舌不時伸吐。
怪物顯然被火光激怒，發出一聲刺耳的嘶鳴，猛地向阿風衝來。阿風敏捷地向側方翻滾，躲過攻擊。怪物的爪子擊打在他剛才站立的地方，碎石四濺。
阿風迅速起身，將火把插在岩壁的縫隙中，雙手握緊匕首。怪物轉身再次撲來，速度極快。阿風看準時機，矮身從怪物腹下滑過，同時匕首向上劃去。鋒利的刀刃劃開了怪物的腹部，暗綠色的血液噴湧而出。
受傷的怪物發出痛苦的咆哮，尾巴猛地甩動，擊中阿風的肩膀。少年被重重地撞在洞壁上，一陣劇痛從肩部傳來，但他咬牙忍住，迅速翻身躲開怪物的下一次撲擊。
阿風意識到必須找到怪物的弱點。他一邊躲避攻擊，一邊仔細觀察。注意到怪物總是下意識地保護眼睛，他心中有了計策。
當怪物再次張開血盆大口撲來時，阿風沒有躲閃，而是將手中的一把碎石猛地扔向怪物的眼睛。怪物本能地閉眼轉頭，露出頸部的空隙。阿風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全力將匕首刺入怪物頸側。
匕首幾乎全部沒入，怪物發出最後一聲淒厲的慘叫，龐大的身軀抽搐幾下，終於不再動彈。
阿風癱坐在地，大口喘著氣。肩部的疼痛陣陣襲來，他檢查了一下傷勢，幸好隻是瘀傷，沒有傷到骨頭。休息片刻後，他走到怪物屍體旁，拔出匕首，在洞壁上擦淨血跡。
看著死去的怪物，阿風忽然注意到它身後似乎還有東西。他舉起火把上前查看，發現那裡竟有一窩蛋，每個都有拳頭大小，殼呈半透明，隱約能看到裡麵發育中的胚胎。
阿風恍然大悟，這怪物攻擊他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後代。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敬意和憐憫，他小心地沒有破壞那些蛋，讓它們繼續留在原處。
在洞穴更深處，阿風有了更多發現。不僅有豐富的金礦脈和青雘礦石，還有一種會發光的苔蘚，以及幾處地下泉水。他采集了一些樣本，準備帶回去研究。
返回的路上，阿風特意繞開那窩蛋，不願打擾這些未來的山林居民。走出洞穴時，夕陽已經西沉，滿天星鬥開始閃爍。
回到溪邊，風影安然無恙，正在悠閒地吃草。見到主人歸來，它歡快地嘶鳴一聲，小跑過來用頭蹭阿風的手。
阿風笑著撫摸愛馬，將行囊中的收獲拿出來整理。金礦石、青雘、發光苔蘚和一些奇特的水晶樣本在月光下閃爍著微光。他取出一塊乾糧，就著溪水吃起來，雖然簡單，卻覺得美味無比。
夜深了，阿風在溪邊生起篝火，鋪好睡袋。他望著鯢山漆黑的輪廓，回想這一天的經曆，心中充滿感慨。大自然既慷慨又威嚴，既賜予珍寶又設置考驗，唯有尊重它的人，才能真正領略其奧秘。
風影臥在主人身旁，溫暖的馬身驅散了夜寒。阿風輕輕撫摸著馬鬃，漸漸進入夢鄉。
次日清晨，阿風收拾行裝，準備繼續旅程。他將一部分采集的樣本埋在溪邊一棵老樹下，隻帶走最具代表性的幾件。這不是他第一次探險，也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大自然的美妙應當留給後來的探索者。
騎上風影，阿風最後回望一眼鯢山。晨光中的山體更加神秘美麗，溪水依舊潺潺流淌，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
但他知道，這座山和其中的秘密將會永遠留在他記憶深處。拍了拍風影的脖子，阿風輕聲道：“走吧，老朋友，還有更多奇妙的地方等著我們呢。”
棗紅馬揚起四蹄，向東奔去，少年的歌聲再次響起，隨著晨風飄向遠方。鯢山的經曆已成為他探險故事中新的一章，而更多的章節，還在前方等待書寫。
阿風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後不久，那個洞穴中，一枚蛋殼出現了裂痕。一條小生命掙紮著破殼而出，它有著與母親一樣的皮膚和眼睛，卻注定會有不同的命運——不再有與人類相遇的恐懼，也不再有被迫攻擊的無奈。
鯢山重歸寧靜，守護著它的寶物和秘密，等待下一個有緣人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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