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草長鶯飛。阿風騎著棗紅馬風影，沿著蜿蜒山道徐徐而行。馬頸下的銅鈴隨著步伐叮當作響，驚起林間幾隻翠羽雀鳥。這一人一馬剛從自求山下來，依照羊皮地圖的指引，正向著東方新的秘境進發。
"老夥計，按《山海圖誌》記載，再行二百裡便是醜陽山了。"阿風輕撫風影鬃毛，從行囊中取出一卷竹簡，"據說此山多產椆樹和椐樹，更有一種能禦火的奇鳥..."
風影嘶鳴一聲，似是回應。這匹西域良駒三年前在火焰山下救過阿風性命，通體赤紅如棗，四蹄生風，故得"風影"之名。此刻它踏著輕快的步子，載著主人穿過一片杜鵑花海。
行至次日正午，眼前景象驟變。原本青翠的山巒漸漸顯出赤褐色岩層，道旁開始出現虯枝盤結的古木。阿風勒馬細觀，但見這些樹木木質堅硬如鐵，樹皮呈鱗片狀，正是古籍記載的椆樹。越往深處，椐樹也多了起來，這些樹木枝葉繁茂，在陽光下泛著青銅般的光澤。
"看來我們到了。"阿風躍下馬背，撫摸著一株需三人合抱的椆樹。樹身上有許多爪痕，似是某種鳥類長期棲息所致。
正當他仔細觀察時，東北方突然騰起濃煙。風影不安地踏著蹄子，阿風翻身上馬："去看看！"
穿過一片焦黑的樹林，眼前景象令人心驚：山火正吞噬著半片山坡，火舌舔舐之處，草木儘成灰燼。更可怕的是，火場中傳來幼獸的哀鳴。阿風毫不猶豫，一夾馬腹衝向火場。
熱浪撲麵而來，風影長嘶人立，竟有些畏縮——三年前那場山火留下的恐懼仍在。阿風輕撫馬頸："好夥計，救人要緊！"說著扯下披風浸入隨身水囊，掩住口鼻便要衝進火場。
就在這時，天際傳來奇異鳴叫。但見一群赤足黑羽的飛鳥自山頂俯衝而下，翼展約有尺餘，形似烏鴉卻通體漆黑如墨，唯有一雙利爪鮮豔如血。鳥群盤旋火場上空，發出"隻枳隻枳"的啼鳴。
奇跡發生了：火勢竟隨著鳥鳴漸漸收斂，仿佛有無形屏障阻隔了烈焰。更令人稱奇的是，這些鳥兒不斷從喙中吐出透明黏液，所落之處火焰立消。
阿風看得呆了，忽見一隻幼鳥跌落身旁。這小鳥顯然尚未學會禦火之術，羽毛被燎焦大片。他急忙取出傷藥，小心為小鳥塗抹。那鳥兒也不怕人，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他，一雙紅爪輕輕抓住他的衣袖。
"原來你就是《山經》記載的『赤烏鳥枳鵌』。"阿風輕笑，"這名字拗口，不如叫你禦火兒可好？"
幼鳥嘰嘰叫了兩聲，似是同意。此時大火已被成鳥撲滅，鳥群落下地來，好奇地圍著這個人類。阿風注意到每隻鳥的赤足都有獨特紋路，宛如火焰形狀。
鳥群引著阿風往山頂行去。穿過被火燒焦的林地，眼前豁然開朗：一片椆椐混交林中，無數鳥巢築於枝杈間。巢穴以濕泥混合椆樹皮築成，難怪不怕火焚。幾隻幼鳥正在練習噴吐黏液，卻把巢穴弄得一團糟，引得成鳥忙不迭收拾。
阿風在鳥群駐地發現了一些古老石刻。拂去苔蘚，上麵刻著先民與禦火鳥共處的場景：人們供奉果實，鳥兒則為村落阻隔山火。最令人驚奇的是最後一幅——赤足鳥群圍繞著一個形似馬匹的圖案起舞。
"它們似乎認識風影。"阿風喃喃自語。果然，鳥群對棗紅馬表現出極大興趣，不時用喙輕觸馬鞍上鑲嵌的火焰紋銅飾。一隻老鳥甚至落下淚來，滴在岩石上竟凝結成紅色晶石。
阿風拾起晶石仔細端詳，忽然記起西域傳說：火焰山下曾有天馬與禦火鳥共同守護生靈，後因山崩地裂，天馬遁入人間，禦火鳥則遷往東方...
"難道風影竟是天馬後裔？"他撫摸著愛馬額間一綹火焰狀白毛，"難怪三年前山火中，你能帶我衝出火場毫發無傷。"
夜幕降臨時，鳥群為阿風點亮奇景：它們啄擊椆樹皮，迸發的火星被黏液包裹，懸在空中如盞盞明燈。借著這天然照明，阿風看到岩壁上有更多刻畫，記錄著禦火鳥與醜陽山的古老契約。
原來每逢旱季，地火便會從岩縫溢出。椆椐二樹雖耐火，卻需禦火鳥定期維護防火帶。作為回報，樹木提供築巢材料和果實。這種共生關係已持續千年，直到去年地震導致地火異動...
"所以今日山火並非偶然？"阿風蹙眉。老鳥銜來一根被地火灼焦的羽毛，指向山北裂縫。
次日清晨，阿風在鳥群指引下來到地火裂縫。但見岩隙間不時噴出硫磺氣息，附近樹木多有焦痕。若不及早控製，一旦燃及山陰的油頁岩層，整個山脈都將陷入火海。
"需要有人深入裂縫堵塞火源。"阿風查看地形後得出結論，"但內地火猛烈，常人難以接近。"
禦火鳥群聞言躁動起來。老鳥用喙輕觸風影的馬鞍，又指向阿風腰間的水囊，最後拍打翅膀做出覆蓋裂縫的動作。
"我明白了！"阿風恍然大悟，"你們能控製火勢，風影不畏烈火，而我負責用泥土堵塞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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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既定，立即行動。鳥群先行飛入裂縫，以黏液構築防火屏障。風影馱著阿風，在灼熱岩壁上如履平地。越往深處越是炙熱，若非禦火鳥不斷降溫，早已寸步難行。
地火核心處，岩漿如沸粥般翻湧。阿風急忙用特製粘土堵塞泄火孔，禦火鳥則結陣壓製火焰。關鍵時刻，一處岩壁突然崩塌，灼熱岩漿直撲阿風麵門！
風影長嘶人立，額間白毛突然迸發紅光，形成護盾擋住岩漿。禦火鳥群同時發出高亢鳴叫，赤足變得晶瑩剔透，竟將岩漿緩緩推回地縫。阿風趁機完成最後堵塞，地火漸漸平息。
回到地麵時，群鳥歡鳴盤旋，啄來許多紅色晶石放在阿風手中——這是禦火鳥的淚晶，乃禦火至寶。老鳥則銜來一根金色羽毛，輕輕放在風影額前，那羽毛竟融入白毛不見，隻留一道金紋。
三日後，阿風辭彆醜陽山。禦火鳥群送行十裡，幼鳥"禦火兒"已能熟練飛行，繞著風影不肯離去。阿風將所見所聞詳細記錄，特彆注明："鳥隻鳥但枳鵌"實為天地靈獸，非但能禦火，更通人性，當以友待之。
風影踏著晨霧東去，馬鈴聲中，阿風回望醜陽山。但見朝霞映照下，椆椐樹林泛著青銅光澤，黑羽赤足的鳥兒在林間翩飛，仿佛流動的墨色畫卷。
他輕撫馬頸笑道："老夥計，原來你的故鄉在這裡。"風影揚蹄長嘶，額間金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山風送來禦火鳥的鳴叫，如歌如訴。阿風在行記最後添上一筆："萬物有靈，相生相守。醜陽山之秘，不在奇鳥異獸，而在天地和諧之道。"
至此，棗紅馬載著遊子繼續東行，銅鈴聲聲，融入千山暮色。而醜陽山的故事，才剛剛開始流傳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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