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鶯飛草長。中原沃野上,一騎棗紅馬踏著遍地落英自西而來,馬鞍上懸掛的銅鈴隨著馬蹄起落叮咚作響,驚起溪畔飲水的白鷺。阿風輕扯韁繩,風影便放緩腳步,噴著白霧的鼻尖輕觸垂柳新發的嫩芽。
"老夥計,你看這伏牛山氣象非凡。"阿風自懷中取出泛黃的羊皮地圖,朱砂繪製的山脈走勢如龍蛇盤踞,"藏書閣老先生說奧山藏有通靈寶玉,能照見人心善惡,我們可得仔細尋訪。"
風影忽然豎起耳朵,頸間閃電狀白紋微微顫動。阿風順勢望去,但見三條人影自古柏後轉出。為首的黑臉漢子肩扛軍刀,刀柄上還沾著新鮮泥漬。
"小哥留步。"漢子咧嘴露出黃牙,"前邊封山了,縣令大人有令..."
阿風不動聲色地將風影往身後帶了帶:"哦?我昨日才從縣衙取得通關文牒,怎未聽說封山之事?"
三人交換眼神的刹那,鋼刀已破空劈來。風影長嘶人立,碗口大的鐵蹄正中黑臉漢子心窩。阿風旋身如鶴,腰間軟劍錚然出鞘,劍光纏住另外兩把軍刀時發出龍吟般的清響。不過三五回合,歹徒已倒地哀嚎。
"縣太爺給了多少買命錢?"阿風劍尖輕挑,挑開漢子衣襟露出官銀票,"原來是用稅銀雇的打手。"
捆好歹徒後,阿風特意在他們懷中各塞了塊乾糧:"自己去縣衙投案,或許能減些罪責。"
夕陽西斜時,阿風沿著溪流發現異常。尋常溪石多是青黑,此間卵石卻泛著淡淡金暈。風影忽然興奮地刨蹄,不用牽引便奔向山穀深處。
霎時間天地豁然開朗。整座山巒浸在七彩光暈中,陽坡的杻樹、橿木枝葉間跳動著星子般的光點。阿風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柏葉,葉脈間金玉碎屑灼灼生輝,竟在掌心烙下淡淡暖痕。
"古籍所言不虛,?琈玉果然通靈..."讚歎未已,忽聞白樺林間傳來細碎嗚咽。
撥開灌木,隻見總角童子跌在捕獸夾中,腳踝已是血肉模糊。孩子見到生人,嚇得抓起泥土往臉上抹。
"莫怕,我是郎中。"阿風取出青瓷藥瓶,又撕下內衫白布。金創藥觸及傷口時,童子疼得直抽氣,卻咬緊嘴唇不哭出聲。
"先生..."童子忽然拽住阿風衣角,"後山崖壁夜裡會發光,爺爺說不許告訴外人。"
阿風包紮的手頓了頓:"那你為何告訴我?"
"你...你的藥瓶上有濟世堂印記。"童子囁嚅道,"去年瘟疫,是濟世堂贈的藥救了我娘親。"
月華初上時,阿風背著童子叩響山坳茅屋的木門。老藥農見到孫兒包紮妥帖的傷腿,混濁的眼睛泛起水光,卻在對上阿風視線時驟然警惕。
夜半柴扉輕響,老人端著鬆明進來,見阿風正在擦拭劍身,忽然道:"後生這柄軟劍,可是終南派手藝?"
"老先生好眼力。"阿風收劍入鞘,"家師玄真道人正是終南派長老。"
老人長歎一聲,皺紋裡積攢的戒備漸漸化開:"三十年前老朽采藥墜崖,幸得玄真道長施救。他當日曾說,終有一日會有佩軟劍的弟子來尋玉..."
次日拂曉,老人引著阿風穿過瀑布後的密道。水簾落下的刹那,阿風屏住了呼吸——整條玉脈如金龍蟄伏,岩壁上嵌著的?琈玉自行生光,照得洞府明如白晝。最奇的是玉光流轉不定,忽而澄澈如秋水,忽而渾濁如濁霧。
"玉能映心。"老人撫過一塊暗淡的玉壁,"去年縣令強征礦工,玉光便一日暗過一日。"又指向熠熠生輝的玉叢,"那日你救治孩童時,這片玉突然大放光明。"
喧嘩聲自洞外傳來,十餘官兵舉著火把湧入。黑臉漢子指著老人叫罵:"老賊私占官礦!"縣令踱步而出,腰間的銀袋墜得官袍歪斜:"老先生若肯交出地契,本官可保你祖孫平安。"
老人突然朗笑:"大人可知?琈玉彆名照膽鏡?"手掌按上最大玉璧的刹那,強光如烈陽迸射。火光下可見縣令銀袋裡贓銀的官印、兵吏袖中賭具的血漬,甚至黑臉漢子衣內暗藏的懸賞令——正是縣令筆跡,寫著"取得玉礦格殺勿論"。
"貪念愈熾,玉光愈烈。"老人聲震洞府,"還要老朽繼續照嗎?"
官兵狼狽逃竄後,老人取玉斧敲擊岩壁。一塊心形玉石應聲而落,內裡金絲流轉如活物:"此玉通心,贈予誠者。他日若見眾生苦難,玉自會指你明路。"
阿風辭行那日,祖孫倆直送到奧水畔。風影鞍袋裡除了?琈玉,還有老藥農秘製的柏子丸、杻實膏。"柏實安神,杻果明目。"老人係緊藥囊,"濟世之人當有濟世之軀。"
棗紅馬涉水東行,懷中心玉忽然發出溫熱潮湧。阿風回首望見山頂身影,忽然徹悟:奧山秘境不在幽深,而在赤子心竅;寶玉通靈不在珍稀,而在正念長存。視水湯湯倒映天地,馬上少年懷玉而去,滿山柏濤杻香皆化作清商古調,隨東流水聲傳唱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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