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心會頂層那間最大的戰略會議室,此刻已徹底改換了門庭。沉重的橡木長桌被推至牆邊,覆上雪白桌布,變身為宴會的長席。
幾口鑄鐵大灶霸占了會議室一角,灶上燉鍋白氣蒸騰,紅燒肉的濃香與海鮮湯的鮮甜霸道地壓過了舊日文件和陳年木料的味道。落地窗外,卡塞爾深秋的暮色暈染著層林,金紅交織,而室內燈火通明,人影憧憧,鍋碗瓢盆的碰撞聲、油鍋滋啦的爆響、還有此起彼伏的談笑與呼喝,交織成一曲喧騰熱烈的廚房交響。
路明非挽著袖子,正小心翼翼地將一把翠綠的蔥絲灑在一盤剛出鍋的清蒸鱸魚上,魚身劃開的刀口裡嵌著嫩黃的薑片和豔紅的火腿絲,蒸汽帶著極致鮮美的氣息撲麵而來。
他身邊,繪梨衣安靜地立著,深紅色的長發鬆鬆挽起,露出光潔的脖頸,一身簡約的米白色羊絨連衣裙,外罩一件印著卡通貓爪圖案的圍裙。
她手裡端著一小碟路明非剛切好的蔥絲,大眼睛專注地看著他的動作,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輕顫。確認蔥絲落定,她立刻又遞上幾片切得薄如蟬翼的晶瑩檸檬片。
“這裡,明非。”她的聲音清透柔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軟糯,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隻能依靠小本子的女孩。
路明非接過檸檬片,輕輕放在魚頭魚尾處作為點綴,這才鬆了口氣,側頭對繪梨衣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成了!這條魚,絕對是今晚的顏值擔當!”
“明非做的,都好看。”繪梨衣認真點頭,嘴角彎起,頰邊陷下兩個小小的梨渦。
離他們不遠,廚房的“戰場”核心,另兩股截然不同的風暴正在上演。
靠近窗邊的巨大實木砧板前,楚子航和凱撒隔著案板相對而立。兩人皆是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線條精悍的小臂。
楚子航麵容冷峻,眼神專注如同鎖定獵物的鷹隼,手中兩柄沉重的厚背廚刀化作兩道銀色的殘影,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交替起落!“咄!咄!咄!咄!”密集如暴雨敲打芭蕉的脆響連綿不絕,刀鋒每一次精準落下,都讓砧板上那團巨大的豬後腿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塌陷、分離、最終化為細密均勻、幾乎看不出顆粒的粉色肉糜。肉糜在刀下馴服地翻滾,每一次刀鋒的起落都帶著一種千錘百煉、分毫不差的韻律感。
對麵的凱撒,金發耀眼,嘴角噙著一抹張揚又專注的笑意。他沒有選擇雙刀,而是單手緊握一柄更顯沉重的日式牛刀。他的動作大開大合,帶著意大利歌劇般的華麗節奏,每一次揮刀都仿佛帶著破風之聲!“咚!咚!咚!”沉重的悶響如同戰鼓擂動,力量感十足。他麵前的肉糜同樣細碎,卻在每一次重擊下微微彈跳,顯示出內裡蘊含的勁道。兩人案板前飛濺的細碎肉沫,涇渭分明地懸停在各自領域。
“喂,楚子航,你這剁法,是想把砧板也剁進肉餡裡做添加劑嗎?夠快,但少了點靈魂的澎湃!”凱撒刀勢不停,揚聲調侃,藍眼睛裡是棋逢對手的興奮。
楚子航眼皮都沒抬一下,兩柄廚刀在空中劃出更密集的銀線,聲音冷冽如冰泉擊石:“效率是基礎。你的澎湃,隻證明腕力控製尚有冗餘,不夠凝練。”他手腕微不可查地一抖,刀尖輕挑,一小撮飛向凱撒方向的肉沫被精準地撥回自己領地。
凱撒大笑,手中牛刀猛然一個斜劈,帶起的風壓不僅穩住了自己這邊的肉糜,還“不小心”將幾粒楚子航那邊的肉沫卷了過來:“哈!凝練?做肉丸子要的是熱情奔放!看我這加圖索家傳獅子吼肉糜,保證彈牙多汁,一口下去全是地中海的陽光!”
“嗯,陽光沒嘗出來,噪音汙染倒是超標了。”夏彌的聲音帶著笑,從旁邊揉麵的大木盆裡傳來。她正紮著俏皮的丸子頭,鼻尖沾了點麵粉,整個人幾乎趴在巨大的麵團上,雙手用力地揉壓、折疊,白皙的手臂與深褐色的麵團形成鮮明對比,麵團在她手下發出沉悶而富有韌勁的“噗噗”聲。“師兄!凱撒!你們再比下去,樓下戰術研討會的學弟們該以為地震演習提前了!”
“讓他們習慣習慣,”凱撒毫不在意,刀光更快,“獅心會需要點活力,省得整天死氣沉沉,跟守墓似的。”
源稚生和源稚女兄弟倆占據了另一張長條桌。
桌麵鋪滿晶瑩剔透的冰塊,上麵靜靜躺著幾條剛從日本空運來的頂級藍鰭金槍魚和帝王鮭。
源稚生神色嚴肅,如同進行著最莊重的劍道儀式。他手中的柳刃薄刃刀,刀身細長如柳葉,在他指間輕盈得仿佛沒有重量。手腕穩定如磐石,每一次推送都精準而優雅,粉紅色的魚肉順從地脫離魚身,落在冰塊上時,薄得能透出下方冰塊的棱角,邊緣整齊光滑如鏡。
“哥哥,中腹的霜降紋路真是完美。”源稚女的聲音帶著少年特有的清越,他手中的是稍短些的出刃刀,動作同樣流暢迅捷,卻比源稚生多了一絲靈動的韻律。他負責處理鮭魚,橘紅色的魚肉在他刀下翻飛,片片厚薄均勻,閃爍著寶石般的光澤。兄弟倆的動作行雲流水,刀光織成一片靜謐的銀色瀑布,與另一邊楚子航和凱撒製造的金戈鐵馬之聲形成奇妙的和諧。切割魚肉發出的細微“沙沙”聲,如同秋葉飄落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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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一批的品質確實上乘,不負繪梨衣所托。”源稚生點頭,目光掃過不遠處安靜幫忙的繪梨衣,眼中帶著兄長特有的溫和。源稚女則衝著繪梨衣的方向調皮地眨眨眼,換來繪梨衣一個羞澀的微笑。
酒水區儼然是諾諾的王國。她紅發如火,穿梭在一排排臨時搬來的橡木酒架間,指尖拂過一瓶瓶年份各異的紅酒瓶身,如同將軍在檢閱她的士兵。“波爾多左岸的雄渾,勃艮第特級園的優雅,納帕穀的奔放…嘖,凱撒,你這私藏不行啊,怎麼缺了瓶奧地利的冰酒?配甜點和前菜絕殺的!”她拿起一瓶1982年的拉菲,對著燈光看了看酒標,又嫌棄地放下。
“我的夫人,”凱撒一邊奮力剁肉,一邊頭也不回地喊冤,“冰酒那點甜滋滋的玩意,配得上今晚這硬漢雲集的場麵嗎?要的就是赤霞珠的骨架和單寧!再說了,你手裡那瓶82年的,可是我準備壓軸用的!”
“壓軸?”諾諾嗤笑一聲,熟練地用海馬刀旋開另一瓶勃艮第香貝丹特級園的木塞,發出清脆的“啵”聲,“留著給你自己壓軸吧。今晚的c位,必須是黑皮諾!”她將深寶石紅色的酒液倒入醒酒器,動作瀟灑利落,“細膩、複雜、餘韻悠長,這才叫格調。對吧,夏彌?”
正在跟麵團較勁的夏彌抬起頭,臉上沾著麵粉像隻小花貓,笑嘻嘻地應和:“師姐說得對!紅酒配中餐,就得是黑皮諾這種百搭小能手!凱撒那瓶拉菲,留著他自己跟楚師兄的‘獅子吼肉糜’惺惺相惜去吧!”
“叛徒!”凱撒佯怒地瞪了夏彌一眼,刀下力道更重了幾分。
真正的煙火戰場,掌握在老唐和芬格爾這對“哼哈二將”手中。
老唐圍著一條與他氣質極不相符的粉色小熊圍裙,嘴裡叼著根沒點燃的煙廚房禁煙),一手顛著大炒鍋,鍋裡的宮保雞丁裹著紅亮的醬汁在火焰上翻騰跳躍,花生米和蔥段滋滋作響,香氣霸道四溢。
另一口灶上,濃油赤醬的紅燒蹄髈正在砂鍋裡“咕嘟咕嘟”地冒泡,油亮的醬汁緊緊包裹著顫巍巍的皮肉。一股腦猛火,這蹄髈要的是時間磨出來的酥爛!”老唐吼著,炒鍋猛地一顛,金黃的雞丁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又穩穩落回鍋中。
“得令!唐大廚!”芬格爾手忙腳亂地調整著灶火,他負責兩口湯鍋和蒸籠。一鍋奶白色的魚頭豆腐湯正咕嘟冒泡,另一鍋是清燉獅子頭,清亮的湯水裡浮著翠綠的菜心。蒸籠裡則是楚子航和凱撒的“戰利品”——大小均勻、圓潤可愛的肉丸子和一屜屜精致的燒賣。
他一邊看火,一邊還試圖用肩膀夾著手機直播:“老鐵們!看見沒?卡塞爾今夜,獅心會廚房,神魔亂舞!左邊,青銅與火之王諾頓陛下化身灶王爺!右邊,學生會前主席兼加圖索家太子爺和我廢柴芬格爾同台競技!這排麵!刷個火箭,我給你們偷拍龍王揉麵!”
“滾蛋!再拍把你手機扔鍋裡炸了!”老唐頭也不回地罵道,順手把一碟切好的薑蒜末倒進旁邊的油鍋,“滋啦”一聲,爆香的氣味瞬間彌漫。
小白的身影如同穿花拂柳,在擁擠忙碌的廚房裡無聲穿梭。他月白色的風衣纖塵不染,銀發柔順地束在腦後,手裡拿著路明非剛寫好的便簽。“頂級海鹽、新鮮迷迭香、還有一瓶…朗姆酒?”他清冷的視線掃過便簽,點點頭,“稍等,很快回來。”話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門口,快得隻留下一道淡淡的月華殘影。
“小丁!鬆鼠鱖魚!”老唐吼了一嗓子。
“來了!”小丁如同最靈活的侍者,在人群中快速穿行。他小心地接過老唐剛出鍋的、炸得金黃酥脆、淋著琥珀色糖醋汁的整條鱖魚,穩穩放在托盤上。他沒有立刻端走,而是伸出白皙的手指,輕輕在盛放鱖魚的熱碟邊緣一點。一抹幾乎無法察覺的淡金色微光一閃而逝,碟子下方瞬間凝聚起一團溫暖而恒定、肉眼難辨的能量場。碟中的糖醋汁停止了滾沸,卻依舊保持著最鮮亮誘人的狀態,連升騰的熱氣都仿佛凝固了一瞬。
釋放好了一個小小的火元素領域,讓菜品繼續保持溫熱,小丁這才端起托盤,步履輕快而平穩地走向布置好的長餐桌。他依次將熱菜放置在相應位置,確保每一道菜到達賓客麵前時,溫度都如同剛離開灶台般完美。
路明非看著眼前這熱火朝天又亂中有序的一幕,看著繪梨衣安靜而專注地幫自己擺盤,看著楚子航和凱撒無聲的刀光對決,看著源氏兄弟精妙的刺身藝術,看著諾諾在酒瓶間揮斥方遒,看著夏彌把麵團揉出青春的活力,看著老唐和芬格爾在煙火氣中大呼小叫,看著小白化作一道及時的風,看著小丁用最精妙的言靈守護著美食的溫度……一種滾燙的、飽脹的情緒充盈著他的胸腔。這就是他的世界,喧囂、混亂,卻又充滿了真實的煙火氣和羈絆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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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了,”他輕輕吸了口氣,握住繪梨衣的手,她的手柔軟微涼,“繪梨衣,我們去請校長和教授們吧?還有……爸媽。”
繪梨衣回握住他的手,用力點頭,眼中是全然的理解和支持:“嗯!”
卡塞爾學院的黃昏,沉靜而深邃。路明非牽著繪梨衣的手,走在通往校長辦公室的林蔭道上。腳下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輕響,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清冷氣息。
“緊張嗎?”路明非側頭,看著身邊女孩在暮色中愈發柔美的側臉。
繪梨衣搖搖頭,深紅色的長發隨風輕揚:“和明非一起,不緊張。”她頓了頓,聲音輕柔卻堅定,“叔叔阿姨,還有校長爺爺,都是明非的家人。家人,不用怕。”
路明非心頭一熱,握緊了她的手。家人…這個詞此刻帶著沉甸甸的分量,也帶著撥雲見日的期冀。
校長辦公室厚重的橡木門虛掩著,裡麵傳來古典音樂的悠揚旋律。路明非敲了敲門。
“請進。”昂熱校長溫和的聲音傳來。
推開門,溫暖的燈光和雪茄淡淡的香氣撲麵而來。
昂熱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門口,欣賞著窗外最後一抹瑰麗的晚霞。他轉過身,銀發梳得一絲不苟,合體的西裝馬甲勾勒出依舊挺拔的身形,臉上帶著一貫的、略帶玩味的優雅笑容,金絲眼鏡後的目光銳利而溫和。
“哦?是明非和繪梨衣?”昂熱眼中笑意加深,放下手中的酒杯迎了上來,“讓我猜猜,是來通知我這老頭子,今晚的盛宴即將開席?”
“校長。”路明非點頭,繪梨衣也微微躬身行禮。
“是晚餐準備好了,校長爺爺。”繪梨衣的聲音清脆悅耳,帶著一絲晚輩的乖巧,“明非和我,來請您。”
“哈哈哈,”昂熱爽朗大笑,走過來親切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又看向繪梨衣,眼中滿是慈祥,“繪梨衣的聲音,真是比百靈鳥還要動聽。”他轉向路明非,揶揄道:“明非,好福氣。什麼時候請我喝正式的喜酒?”
路明非難得有些赧然:“校長您說笑了…日子還長。今晚您一定賞光?”
“當然!”昂熱欣然應允,“獅心會百年難遇的廚房總動員,錯過豈不是要遺憾終生?順便,”他眨了眨眼,“我還能去跟麟城和老喬敘敘舊。時間啊…”校長眼中掠過一絲深邃的感慨。
離開校長室,下一站是守夜人副校長的鐘樓小閣樓。剛走到樓下,就聽見裡麵傳來震耳欲聾的重金屬搖滾樂和遊戲手柄激烈按鍵的劈啪聲。
路明非無奈地加大敲門力度。音樂聲戛然而止,門被猛地拉開,一股混合了啤酒、披薩和煙草的複雜氣味湧了出來。副校長穿著花花綠綠的夏威夷襯衫,頂著一頭雞窩般的亂發,睡眼惺忪地探出頭:“誰啊?擾人清夢…嗯?路明非?還有繪梨衣?”他渾濁的眼睛瞬間亮了幾分,目光在繪梨衣身上溜了一圈,吹了聲口哨,“喲嗬!稀客!找我老頭子喝酒?”
“副校長,”路明非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晚飯快好了,在獅心會。校長和教授們都會去,您也一起?”
“獅心會?吃飯?”副校長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一臉嫌棄,“那群小古板的窩?不去不去!肯定又是正襟危坐,刀叉都不能碰出聲響,悶也悶死了!哪有我的披薩啤酒自在!”
繪梨衣忽然上前一步,清澈的大眼睛看著副校長,聲音軟軟的:“副校長爺爺,今晚有…有楚師兄和凱撒師兄做的肉丸子,很大很彈…還有老唐做的紅燒蹄髈,聞著好香好香…芬格爾師兄說,他還藏了…藏了一瓶您上次念叨的,蘇格蘭老酒廠的限量版單一麥芽…”
副校長的喉結明顯滾動了一下,渾濁的眼睛裡爆發出驚人的光芒:“芬格爾那小子藏的?限量版單一麥芽?他還說什麼了?”
“他說…”繪梨衣努力回憶著芬格爾擠眉弄眼的原話,“‘那老家夥不來,這瓶寶貝可就歸我獨享了!’”
“放屁!”副校長瞬間炸毛,一把扯下身上的夏威夷襯衫,露出裡麵同樣花哨但好歹算件t恤的衣服,“這敗家玩意兒!敢動老子的酒!等著!”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飛快地在門後一堆雜物裡翻找著稍微乾淨點的外套,“走走走!趕緊走!去晚了那幫餓死鬼投胎的能把湯都喝乾淨!”他胡亂套上一件皺巴巴的西裝外套,推著路明非和繪梨衣就往外走,嘴裡還不停嘟囔:“芬狗你給我等著!敢偷喝一滴,我讓你下學期還在新聞部通宵寫稿!”
看著瞬間鬥誌昂揚的副校長,路明非和繪梨衣相視一笑。
接著拜訪的是古德裡安教授。老教授正在他那堪比小型圖書館的辦公室裡,對著一堆發黃的羊皮卷和複雜的煉金陣圖抓耳撓腮。聽到敲門聲,他頂著一頭被自己撓成鳥窩的白發,眼鏡滑到鼻尖,茫然地抬起頭:“誰…哦!明非!我的好學生!還有繪梨衣!快進來快進來!”看到路明非,古德裡安瞬間像打了雞血,立刻就要拉著他討論一個關於龍文音節與元素共振的新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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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教授!”路明非連忙打斷他即將開始的滔滔不絕,“我們是想請您去吃晚飯,就在獅心會,大家都去。您的研究…要不我們邊吃邊聊?”
“晚飯?哦!對對對!吃飯!”古德裡安這才恍然,尷尬地扶了扶眼鏡,隨即又興奮起來,“好好好!正好我有個關於餐叉與煉金傳導性的新想法,吃飯的時候可以實踐一下!等我拿個筆記本!”他轉身就在書堆裡翻找起來,差點被地上的大部頭絆倒。
施耐德教授的辦公室永遠彌漫著消毒水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味。他坐在輪椅上習慣了),麵對著巨大的電子屏幕,上麵是錯綜複雜的全球龍族活動熱力圖。聽到路明非的邀請,他布滿疤痕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金屬麵罩下的呼吸聲略顯粗重。他沉默了幾秒,冰冷的目光掃過路明非和繪梨衣,最終落在路明非臉上,微微頷首,聲音嘶啞:“知道了。我會到。”言簡意賅,卻已是難得的溫和。
曼斯坦因教授風紀委員會負責人)則是一絲不苟。他正在整理一份關於校園超速飛行的違紀報告,聽到邀請,先是嚴謹地確認了時間、地點、著裝要求路明非保證是便宴,無需正裝),然後才推了推金絲眼鏡,嚴肅地點點頭:“感謝邀請。我會準時出席。另外,路明非同學,關於你上周在圖書館a區違規使用‘風王之瞳’加速翻頁的行為,我認為我們有必要在飯後進行一個簡短的…”
“教授!菜要糊了!”路明非趕緊拉著繪梨衣開溜,“我們下次再談!”
最後邀請的是所羅門王教授——那位癡迷於修辭學的數學大師。他的辦公室牆壁上寫滿了各種複雜的數學公式和優美的詩句。老教授正對著牆上的一句十四行詩出神,喃喃自語:“‘愛是亙古長明的燈塔…’這燈塔的意象,其數學上的穩定性與光學折射的優雅,該如何用流形結構來詮釋…”路明非的邀請將他從詩與數的迷夢中喚醒,他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綻放出孩子般純粹的笑容:“啊!晚宴!美食與美酒!這本身就是最動人的修辭!‘今夕複何夕,共此燈燭光’!妙!妙極!我一定去!或許還能和守夜人討論一下啤酒泡沫的黃金分割?”他興奮地搓著手,立刻開始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寫畫畫,似乎已經開始構思飯桌上的話題了。
當路明非和繪梨衣來到後山那棟清幽的彆墅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彆墅客廳溫暖的燈光透過玻璃窗流瀉而出。路明非深吸一口氣,敲響了門。
開門的是喬薇尼。她看到兒子和繪梨衣,臉上立刻綻放出溫柔的笑容:“明非,繪梨衣,快進來!外麵冷。”她的目光落在兩人牽著的手上,笑意更深了幾分。
客廳裡,路麟城正坐在壁爐旁的沙發上,手裡拿著一本書,卻顯然沒有看進去。聽到動靜,他抬起頭,目光有些複雜地落在路明非身上,隨即又移開,落在繪梨衣身上時,微微頓了一下,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壁爐裡跳動的火焰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讓那份沉默顯得更加深刻。
“爸,媽,”路明非牽著繪梨衣走進來,“晚飯準備好了,在獅心會那邊。校長、副校長,還有古德裡安教授、施耐德教授、曼斯坦因教授、所羅門王教授他們都會過去。您們…現在過去嗎?”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喬薇尼立刻應道:“去!當然去!繪梨衣,快來幫我看看,穿這件外套行不行?”她熱情地拉過繪梨衣,試圖衝淡客廳裡微妙的凝滯氣氛。
路麟城合上書,站起身。他沒有看路明非,隻是對著繪梨衣的方向,聲音低沉但還算平和:“繪梨衣小姐,麻煩你了。”然後他才看向路明非,目光短暫地接觸了一下,又迅速移開,落在壁爐的火苗上:“走吧。”語氣平淡,聽不出太多情緒。
獅心會頂層的“宴會廳”此刻已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巨大的長條餐桌上鋪著潔白的桌布,上麵錯落有致地擺滿了令人歎為觀止的佳肴。
楚子航和凱撒的肉丸子被精心擺成了兩座小山,點綴著翠綠的西蘭花,仿佛在無聲地延續著主人的較量。
源氏兄弟的刺身拚盤宛如藝術品,薄如蟬翼的魚片在冰霧繚繞中折射著水晶吊燈的光芒,如同凝固的極光。
老唐的鬆鼠鱖魚昂首翹尾,金紅酥脆;紅燒蹄髈油潤誘人,散發著濃鬱的醬香。
芬格爾的魚頭豆腐湯奶白濃鬱,脆嫩的德式烤豬蹄,燒賣晶瑩剔透。
夏彌烤製的麵包金黃蓬鬆,散發著溫暖的小麥香氣。
諾諾精心挑選的紅酒在醒酒器中綻放出醉人的寶石光澤。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食指大動的複合香氣,溫暖而喧鬨。
昂熱校長正和守夜人副校長低聲交談著什麼,副校長手裡果然已經端著一杯金黃色的威士忌,對著芬格爾的方向得意地揚著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