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的精神世界深處……。
冰冷、堅硬、光滑的感覺透過鞋底傳來。路明非發現自己站在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巨大平台上,地麵是某種非金非玉、光可鑒人的白色材質。
視線抬升,一座森嚴、恢弘得令人窒息的宮殿矗立在眼前。它整體是歐式的穹頂立柱風格,但規模遠超人類世界的任何建築,通體由流淌著微光的潔白大理石或者說,某種類似但更高等的物質)鑄就,每一根廊柱都需數人合抱,高聳入不可見的朦朧天頂。這不是凡人能建造的宮殿,這是太古龍族權力的殿堂,充斥著冰冷、孤高、永恒的威嚴。
宮殿深處,那高高在上的王座,並非溫暖舒適的座椅,而更像是一整塊巨大寶石雕琢成的冰冷基座。上麵坐著一個人。
長發垂落,如同熔化的暗金,隨意披散在肩頭。他身上穿著黑白二色的服飾,剪裁古老而簡約,卻又鑲滿了流動的、細細的金絲暗紋,在幽暗的宮殿深處反射出微弱的、冰冷的星光。他的麵容與路明非一般無二,卻又截然不同——俊美得如同神隻雕像,找不到一絲凡俗的情緒,隻有俯瞰星河、視萬古如塵埃的漠然。那雙同樣熔金般的黃金豎瞳,落在路明非身上,沒有絲毫波動。
正是曾經的“高天之君”,路明非億萬年前的路明非。
幾乎在視線交彙的刹那,兩人都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冰冷至極、飽含不屑的冷哼。沒有言語,沒有咆哮,甚至連憤怒都顯得多餘。仿佛兩個磁極相同的、無法相容的排斥體驟然被拉近。
動手!
沒有任何預兆,前一瞬還隔著百步之遙,下一瞬兩人已經狠狠撞擊在一起!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華麗的言靈光芒,隻有最純粹、最野蠻、裹挾著無與倫比力量與意誌的近身肉搏!
咚!沉悶得足以震碎臟腑的拳風撞擊聲在空曠大殿炸響。
你一拳砸向我的胸膛,我一腳踹向你的膝蓋!兩人像是糾纏在一起廝殺的猛獸,又像是兩道糾纏著試圖吞噬對方的暗影。
每一次撞擊都讓靈魂深處發出震顫的嗡鳴,不是疼痛,而是意誌本身被撕裂又被強行糅合的感覺。
他們腳下的場景開始飛速變幻!
巍峨的世界樹主乾上,根須盤繞如虯龍,樹冠遮蔽寰宇。兩人在那粗壯的樹枝上拳腳相加,每一次碰撞都震落漫天閃爍著生命光點的葉片。
突然,空間扭曲,他們跌入了黑王尼德霍格統治萬龍、森冷威嚴的宮殿深處,撞碎了巨大的龍骨王座一角,碎骨紛飛。
畫麵驟然翻轉,他們出現在一個普通人類家庭的客廳裡——路明非叔叔家的客廳!廉價沙發、電視櫃、茶幾上甚至還有沒吃完的水果。然而在這凡俗的空間裡,兩人依舊打得難分難解,沙發被巨力撕碎,牆壁留下深深裂痕。打鬥從客廳打到逼仄的陽台,再到冰冷的天台邊沿,城市霓虹在下方閃爍,仿佛兩個超維生命墜入了凡塵畫卷。
轟然一聲,場景變成了搖晃的卡塞爾1000次快車車廂。酒瓶爆裂,座椅扭曲,芬格爾沒吃完的薯片袋子在空中飄蕩又碎裂。他們撞破了車廂壁,跌落到古老的獅心會圖書館,撞倒了擺滿古籍的高大書架!灰塵彌漫中,又出現在富麗堂皇、正在舉行舞會的學生會大廳中央,撞翻了巨大的水晶吊燈!下一刻,他們又回到了肅穆的英靈殿祭壇前,龍與屠龍的壁畫在陰影中注視。
三峽的滔天巨浪席卷而來,冰冷刺骨的水流中,兩人繼續搏殺!緊接著場景切換,變成了幽深、充滿鐵鏽味的北京地鐵隧道,列車呼嘯而過帶起的風撕扯著他們的身體。然後,是蛇岐八家源氏重工的最高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東京灣璀璨的夜景……
一幅幅場景,如同高速旋轉的走馬燈,是“高天之君”浩瀚無垠的記憶碎片,也是路明非短暫卻刻骨銘心的塵世曆程。他們在每一個場景中以戰鬥為紐帶,進行著最原始、最殘酷的融合與排斥。力量在激蕩中交彙,記憶在碰撞中融合又撕裂。
當最終畫麵定格回那森冷、潔白、龐大的宮殿之中時,兩人終於因為劇烈的消耗而暫時分開,相隔十幾步,劇烈地喘息著。胸膛起伏如同風箱,汗水沿著額角滑落。
他們身上幾乎看不到完好的地方——路明非的胳膊扭曲成一個怪異的弧度,那是巨力對衝造成的骨裂;“高天之君”的長袍肩部完全撕裂,露出的白皙皮膚上青黑一片,深可見骨。
平分秋色,兩敗俱傷。連傷口的位置和深淺都詭異的一致,仿佛鏡子的兩端。
“咳……”路明非吐出一口帶著金色光點的血沫,眼神依舊桀驁,死死盯著王座旁的高傲身影。
“哼,”高天之君的發絲有些淩亂,他抬手抹去唇角一絲幾乎看不見的淡金色血痕,動作依舊帶著刻入骨髓的優雅和漠然。那雙熔金色的豎瞳穿透煙霧般的塵埃,帶著一種超越認知的洞悉,落在路明非身上,聲音如同寒冰摩擦,直接穿透他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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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本該俯瞰星河,無情無欲。”
“權柄的重量,豈容感情沾染?”
“孤高,才是力量的王座!”
“而你,”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微不可查的、冰冷至極的弧度,像是嘲弄一個被凡塵玷汙的失敗者,“已被這些……脆弱的東西……徹底腐蝕、裹挾……淪為塵埃的囚徒。”
“你,不再是‘高天之君’。”
話音落下,“高天之君”那戴著不知名材質手套的、修長而蒼白的手指優雅抬起,輕輕打了個響指。
喀嚓——!
仿佛億萬片玻璃同時碎裂!路明非眼前那宏偉宮殿、王座、高天之君漠然的臉、自己身上的傷痛……所有的景象,連同靈魂深處那令人窒息的壓力,瞬間如同被打碎的鏡子般崩解、墜落、消散!
路明非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般的強烈失重感,身體猛地向無垠的黑暗墜去!
現實世界?
意識猛地回歸,如同溺水之人浮出水麵。
路明非“啊”地一聲,身體不受控製地彈了一下,瞬間睜開了眼睛。
陽光有些刺眼,帶著暖意灑在臉上。耳邊是清脆的鳥鳴,不遠處還有孩童嬉戲的笑鬨聲傳來。身下是硬中帶軟的觸感——那是一條公園裡常見的長木椅。
路明非茫然地眨了眨眼,發現自己穿著一身剪裁極其合體、質地上乘的黑色西裝,頭發似乎被精心打理過。低頭一看,自己左胸的口袋裡,居然彆著一支嬌豔欲滴、盛放得恰到好處的鮮紅玫瑰。
“……”腦袋像是被灌了鉛,又沉又痛,還有一種宿醉後的混沌感。他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皺眉思索。
昨晚……發生了什麼?好像喝了太多酒?是因為……因為什麼高興的事嗎?記憶像是蒙著一層厚厚的濃霧,隻隱約記得一些碎片化的東西……好像有一個……一個很大的場麵?一個很高……很高的地方?還有個……穿著黑白衣服,和自己長得很像的家夥?打了一架?荒謬……
路明非用力甩甩頭,試圖驅散那光怪陸離的夢境殘留。管他呢,想不起來就算了。他抬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支鮮紅的玫瑰花瓣,觸感溫潤真實。
咻——!
刺耳的口哨聲由遠及近。一輛線條流暢、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黑色敞篷跑車帶著炫耀般的轟鳴,一個瀟灑的甩尾,穩穩地停在了他座椅旁邊的路邊。
駕駛座上,凱撒·加圖索頂著他那頭標誌性的、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金發,整個人仿佛都在發光。他穿著一身精心裁剪的白色禮服,嘴角掛著慣有的、帶著一絲狷狂又意氣風發的笑容。最顯眼的是,他那同樣雪白的胸口口袋裡,也插著一朵小紅花,花瓣上還用細小的金粉寫著幾個清晰的字——“伴郎”。
副駕駛的車門推開,一個魁梧的身影像頭下山的熊羆般鑽了出來。芬格爾!這家夥也難得人模狗樣地穿上了合身的西裝,隻是領帶歪了點。他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金毛,罵罵咧咧地大步走來:
“路明非!你他媽的在這兒發什麼青春偶像劇的呆呢!”
芬格爾的大巴掌帶著掌風,毫不留情地拍在他的後腦勺上,力道沉得讓路明非又一陣眼冒金星。
“靠!”路明非吃痛地捂住頭。
“靠什麼靠!”芬格爾叉著腰,唾沫星子幾乎噴他一臉,“昨晚讓你少喝點少喝點,你非不聽!充什麼好漢?現在好了吧?睡公園長椅!媽的差點誤了吉時!今天是什麼日子你不知道啊?!趕緊給老子麻溜起來上車!”
芬格爾一邊粗魯地拽起還有些懵的路明非,連推帶搡地把他塞進跑車後排,一邊喋喋不休:“你他娘的要是敢給你師兄我搞砸了,回頭我就在守夜人論壇刷屏一百年!”
凱撒在前麵重新發動引擎,笑容滿麵地對著後視鏡說:“醒了?昨晚戰況很激烈嘛,新郎官。”語氣輕鬆愉快。
路明非被夾在後排中間,一左一右坐著的,是楚子航和老唐。
楚子航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冰山臉,穿著同樣挺括的黑西裝,左胸彆著同樣的“伴郎”小紅花。但細看之下,他的眼神似乎比平時柔和了一丁點,對路明非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
“嘿,明明!好點沒?昨晚這酒勁可真大!”旁邊的老唐也穿著伴郎服,胖乎乎的臉上帶著真誠的關切,用力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差點把他拍岔氣。他胸口的小紅花有些不堪重負地歪著。
路明非看著他們倆,再看看自己胸口鮮紅的玫瑰,又看看前座芬格爾湊在後視鏡裡擠眉弄眼的大臉,還有駕駛座上春風得意的凱撒……一個念頭猛地撞進他依舊有些混沌的腦海。
“今天……是我的婚禮?”路明非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和一絲微弱的顫抖。
“廢話!”芬格爾在後座用力勒著他的脖子晃了晃,“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的?睡傻了?不是你的新娘子繪梨衣,誰他媽值得咱們兄弟團集體穿得跟開屏孔雀似的來接你這個衰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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