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234108。
風止在殿堂的白光裡呼吸。年輪之環輕合,如一隻不願驚醒孩子的眼。潮汐龍骨抱著那一小段來自蔚藍的海,低聲拍岸。
在眾心橋上,蘇離把掌心按在一隻透明匣上——像按住一顆將要蘇醒的心。
匣壁的葉脈印逐一亮起:聆聽。歸還。眾簽。不以死換路。
封印解開,冷霧散去,一層層細小的光落入人群的眼底。
那是她一直沒有說出口的第二把生命鑰匙。
——諾亞胚胎。
她抬起眼,目光溫柔又穩:“我把它帶到了這裡。不是為了替誰犧牲,是為了不再犧牲。”
冰霧背後,是一個個安睡的“種”。
不是王冠裡那種鑄鐵的“種”。
是會呼吸、會長歌、會織網的“種”。
指甲蓋大小的“微生態卵囊”整齊排列;
像杏仁一樣的“神經類器官原胚”在淺金色的液體裡輕輕起伏;
標著鹽苔、風藻、耐輻射真菌的微包像細雨,密密麻麻;
還有一排薄得像紙的灰帶——倫理標簽,寫著“慎禁許薦必”。
“這是群落快速複建方案。”蘇離的聲音很低,很輕,卻穿過了所有人的胸骨,“它與火種計劃並行:火種賜我們法與工具,諾亞給我們土與歌。一內一外,一硬一軟——合在一起,叫護火。”
小五把比對界麵投上牆:記憶井曾保存的那批“民間工程聯盟”舊稿,與此刻匣內的目錄,一條條重疊。
遊牧氣候工坊的水嬰計劃;
誤差環工坊的膠質合唱;
邊界審計同盟的群落重置草案……
不在王冠,不在正史,卻刻在井壁最耐久的層。
巴克側頭看她:“你什麼都準備好了,隻等一個能寫進賬本的時機。”
蘇離點頭:“等今天。”
她把匣蓋完全掀開。冷霧散儘。像天亮。
“我們在找‘零位插銷’的替代。”蘇離把一枚神經原胚舉到光下,那一粒近乎透明的柔軟在她手心微微跳動,“單點犧牲很漂亮,也很殘忍。我們改用群落冗餘:把門棧的影分散托在許多活網絡上,讓‘鎖’拆成—春天。”
她沒有用表格,也沒有用條目。她隻把三個詞寫在空中,讓它們彼此靠近:
土。歌。門影。
土——eboot。
微生態卵囊沿年輪譜對拍,先菌後藻,先苔後草,慢變量。把鐘絲最愛抹平的地方,重新長成多孔、不整齊、可呼吸。把“地的記憶”喚回來。
歌——chorus。
不是“腦”,不是“人工靈”。
是一張“膠質合唱網”:隻學會見證、延遲、回滾三段拍,隻記四句眾心的啞詞,不記任何人的名字。像祭台下第一支和聲:沒歌詞,先對拍。
門影——dendritegate。
小五緩緩走近,把指節輕敲舷壁:“霧門—樹突。門棧隻讀,不接令;原子芯隻出簽,不受控。白噪作底,拒絕禱文,見證兩端。你握我的手,但不握我的脈。”
“我們不求一次全勝。”蘇離看向林戰、看向眾人,“隻求讓Σ5的門縫,再開大一點點——從0.74,到0.80。”
雷梟笑:“一點點,也能塞進一整隊人。”
伊娃把弓橫在膝上,弦輕輕一動,像風在問:“可行?”
小五點頭:“可行。但要快,也要乾淨。”
“快之前,先過法。”伊娃把手按在公約牆上,四句字亮得像昨夜燒剩的炭,溫溫的。
守衛核在高空翻開灰白雙頁,見證者聯盟的小簽像星子一樣落下。蘇離把諾亞胚胎抬進公約的光。
問得尖。答得穩。
——它是否不可逆傷害?
“不。”她的眼不躲,“類器官不具個體自我,隻承載節拍;eboot限域,回滾向量始終在場。”
——它會不會被拿去武器化?
“我們早寫進反禱條款。白噪作底、熔斷在側。”
——它會不會冒犯“尊嚴”?
“尊嚴不隻屬於‘人’。尊嚴也屬於差異、屬於笑。年輪譜是低整齊譜——讓‘笑’活著。”
——是誰同意的?
“不是禱,不是鐘。”她指向井域三側,“是三域小簽,是弱聲票,是故事起句裡那些不工整卻真實的句子。”
冷白合上。暖灰蓋章。
通過。
“我們讓刀口鈍掉一分。”伊娃收回手,“但握刀的,還是我們自己——不向下砍。”
蘇離笑了笑。她把胚胎庫裡第一批“微生態卵囊”交給拾荒者席:“你們擅長在縫裡起灶。先在風止腹裡起三處小爐。”
綠洲難民席把水票推來:“我們供水。”
邊界審計同盟抬筆:“三處爐,三人審。”
燈一盞盞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