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歌那番話分明是在暗示:雲珩年紀尚小,行事難免任性,不必與她計較。
可對這幾個獸夫而言,莫說雲珩隻是剪了頭發,換了衣服,縱使她將青絲儘數剃去,他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畢竟這些外在的皮相於他們毫無意義,隻要那顆心臟還在跳動,這副軀殼還能呼吸,便足夠了。
除卻一人。
塗明疏在聽到“硒蠻服飾”四個字時,琥珀金的眸子驟然收縮。
他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朝著雲珩的居所疾馳而去。
晨光中的新竹樓靜默佇立,簷角懸掛的青銅風鈴紋絲不動。
顯然主人並不在房中。
好在四周空曠,隻有這一棟兩層竹樓孤零零地矗立在山坡上,任何聲響都無所遁形。
“咻——啪!“
一道淩厲的破空聲刺破寂靜。
塗明疏倏地停住腳步,耳尖微微顫動。
他循聲望去,穿過沾滿晨露的草叢,眼前的景象讓他呼吸一滯。
竹屋後麵的竹林空地上,晨光正穿透雲層,將那個翻飛的身影鍍上金邊。
少女的短發被汗水浸透貼在額前。
那件硒蠻族的靛青色短衫早已濕透,緊貼在纖細的腰肢上,隨著她每一次轉身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
“哢嚓!”
一截木樁應聲而斷。
她卻不停手,反而愈發瘋狂地揮舞竹條,像是要把所有鬱結都發泄出來。
朝陽躍出雲海,萬千金芒透過她揮出的水霧,折射出七彩光暈。
塗明疏不自覺地按住心口,那裡傳來陌生的悸動。
他見過太多生死,卻從未見過如此——
蓬勃的生機。
是的。
生機。
如此灼目、幾乎要刺痛雙眼的生機。
就像懸崖縫隙裡掙紮著開出的野花,明知隨時會墜落深淵,卻偏要在這須臾間綻放最濃烈的色彩。
連他這樣的獸人竟也生出飛蛾撲火般的渴望。
哪怕最終的代價是被焚燒殆儘。
塗明疏剛要邁步向前,忽然瞳孔驟縮。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憑空浮現。
隻見謝長離修長的手指緊緊扣住雲珩的手腕,另一手奪過她緊握的竹條隨手擲出。
“啪”的一聲脆響,竹條在青石上斷成兩截。
他俯身湊近雲珩耳畔,聲音裡帶著壓抑的焦灼:“欸,你到底怎麼了?這副模樣可不像是在練武。”
晨光中,謝長離向來隻有殺意的眉眼此刻竟流露出藏不住的關切。
他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雲珩腕間泛紅的肌膚,這個細微的動作讓暗處的塗明疏忽然低笑起來。
“嗬……”
塗明疏神經質地咬住指尖,尖銳的犬齒刺破皮膚,血腥味在唇齒間蔓延。
瞳孔在陰影中收縮成細線,死死盯著前方糾纏的兩人。
差點忘了呢。
有最符合在這幽暗處徘徊的獸人。
真是……令人作嘔啊。
他無聲地咧開嘴角,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
垂落的另一隻手悄然化作利爪,在身側的竹乾上留下五道深深的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