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氣象站實驗室的燈光常常亮到深夜。鍵盤的敲擊聲、儀器低沉的嗡鳴，成了林默和蘇晚晴之間新的背景音。projectji天機項目）的數據庫在蘇晚晴近乎嚴苛的梳理下，正一點點豐滿起來。林默過往每一次“案例”的時間、地點、事件類型、能量強度估算基於蘇晚晴的儀器記錄和林默模糊描述）、反噬表現頭痛等級、持續時間、伴隨症狀）、恢複手段…都被詳儘地記錄、分類、關聯分析。
山鬼藤蔓的監測數據是重中之重。蘇晚晴甚至設計了一套簡易的“林默藤蔓能量場耦合度”測試——讓林默在不同距離、不同精神狀態靜坐、冥想、輕微疲勞）下靠近藤蔓，同步記錄他的腦電波、心率變異性、體表電阻抗與藤蔓的能量輸出波動。屏幕上，代表著林默狀態的綠色波形與代表藤蔓的藍色波形，在某些特定時刻，竟真的呈現出奇異的同步起伏。
“看這裡，”蘇晚晴指著屏幕上一個微小的波峰同步點，“當你處於深度放鬆的冥想狀態，apha波增強時，藤蔓輸出的‘滋養型’生物能場也會出現一個對應的微幅提升。雖然提升幅度不足1，但相關性顯著p＜0.05）！這證明它對你的能量補充並非被動散發，而是存在某種…基於你自身狀態的‘共鳴式’反饋機製！如果能找到強化這種共鳴的介質或者方法…”
林默靠在椅背上，感受著山鬼藤蔓持續散發的那股微弱卻恒定的清涼感，如同細小的溪流，一點一點衝刷著靈魂深處殘留的灼痛和疲憊。代價的創傷依舊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隱痛，但蘇晚晴用數據和邏輯構建起的這份“希望”，卻像一劑強效的精神藥劑，讓他枯竭的心力恢複了一絲韌性。
“共鳴…就像調頻收音機？”林默嘗試理解。
“可以這麼類比，但遠比那複雜精妙。”蘇晚晴眼神發亮，“這藤蔓蘊含的能量性質極其特殊，帶有強烈的‘秩序’和‘生命’屬性，與你使用天機術後的‘混亂’、‘熵增’狀態似乎天然存在某種中和趨勢。如果能解析清楚它的能量頻譜，甚至嘗試人工模擬…”
她的思路開始向更深的科研領域延伸。林默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擾。窗外的城市燈火映在他眼底，疲憊依舊，但那份深沉的孤獨感，卻悄然淡去了許多。
中元節的氣氛在城市裡彌漫開來。街角巷尾，多了焚燒紙錢的鐵桶，空氣裡飄散著淡淡的煙灰味。對於大多數人，這隻是個緬懷先人的傳統節日。但對某些人，這個夜晚似乎格外不同。
林默的手機被陳浩打爆了。
“默哥！炸了！舊城區那邊全亂套了！”陳浩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又急又亢奮，背景是嘈雜的人聲和隱約的警笛，“好多人報警！說看見‘百鬼夜行’了！就在老棉紡廠家屬院那片！說是有白影子飄，陰風陣陣，還聽見女人哭！好幾家小孩嚇發燒了！現在那邊人心惶惶，警察都壓不住場子了！老張頭說，趙誌剛那邊快瘋了，電話都打到他這兒來問情況了！”
百鬼夜行？
林默眉頭微蹙。如果是尋常的靈異傳說，他根本不會在意。但陳浩提到的地點——老棉紡廠家屬院，那片區域他知道，是幾十年的老城區，地下管網係統老舊複雜，汙水橫流、垃圾堆積的問題由來已久。再結合中元節這個特殊的時間點…空氣中彌漫的陰性能量似乎確實比往日活躍了一些。
他走到窗邊，望向舊城區的方向。夜色深沉，城市的光汙染讓那片區域顯得格外昏暗。無需刻意動用天機術，他那因伏羲傳承而異常敏銳的感知，已經捕捉到從那個方向彌漫過來的、一股極其陰冷、汙濁、混雜著怨念、腐朽氣息的“場”！那感覺，不像是有組織的鬼魅，更像是一片…失控的、彌漫的、充滿負麵能量的“霧”！
“耗子，去現場看看。”林默做出決定。蘇晚晴立刻合上筆記本電腦，拿起早已準備好的便攜式多參數場域分析儀和幾個特製的空氣采樣瓶：“一起。我需要現場數據。如果是能量異變，正好補充projectji的案例庫。”
舊城區，老棉紡廠家屬院外的小廣場。
這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警燈閃爍，拉起的警戒線外擠滿了驚恐不安的居民、聞訊趕來的記者和看熱鬨的人群。議論聲、哭喊聲、孩子的啼哭聲混雜在一起。
“真的！我親眼看見的！就飄在3號樓那邊！白乎乎的，沒有腳！”
“陰風刮得邪乎！我家窗戶關得死死的，那風還往裡鑽！凍得骨頭縫都疼！”
“我家小寶昨晚就發高燒說胡話，一直喊‘有鬼’！”
“警察同誌！你們得管管啊！這日子沒法過了！”
幾個穿著製服的民警焦頭爛額地維持著秩序，解釋得口乾舌燥：“大家冷靜！不要恐慌！我們已經加派人手巡邏！初步判斷可能是某些光影折射或者集體心理暗示…”但他們的解釋在恐慌的浪潮麵前顯得蒼白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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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三人趕到時，正看到一個穿著誇張道袍、留著山羊胡的“大師”在人群外圍擺開了香案，揮舞著桃木劍，口中念念有詞：“…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速速退散！…”旁邊還有個小徒弟拿著手機在直播：“家人們！看到沒！真正的茅山傳人現場做法！驅百鬼！保平安！禮物刷起來！火箭走一波！”
陳浩看得直翻白眼：“操！這幫神棍，真會挑時候發死人財！”
蘇晚晴則直接無視了這些鬨劇，手中的場域分析儀屏幕已經亮起刺目的紅光，警報聲滴滴作響。“能量讀數爆表！環境溫度比外圍區域低5.7攝氏度！濕度異常升高！電磁背景噪音紊亂！核心異常區域…指向那片廢棄的老鍋爐房和後麵的地下管網入口！”她的聲音帶著科研發現的興奮。
就在這時，人群外圍一陣騷動。幾個穿著考究、臉色不豫的中年人簇擁著一個穿著市政工作服、戴著眼鏡、一臉愁容的技術員模樣的人擠了過來。為首的中年人林默認識，是市裡主管城建和環境的張副市長！顯然，事態升級，連市領導都被驚動了。
張副市長顯然也看到了警戒線內焦頭爛額的民警和恐慌的居民，眉頭擰成了疙瘩。他正低聲詢問身邊的技術員：“…王工，排水集團那邊怎麼說？那片管網到底怎麼回事？”
被稱作王工的技術員擦著額頭的汗：“張市長…那片是建國初期的老管網，早就廢棄不用了，但也沒封死。裡麵…裡麵情況很複雜，幾十年的生活汙水、垃圾沉澱…加上最近天氣悶熱…可能產生了大量沼氣…加上中元節氣壓變化…”
“沼氣？”張副市長聲音拔高，帶著明顯的不滿，“沼氣能讓人看見鬼影？能刮陰風？能讓小孩發燒說胡話？這是群眾恐慌！是輿情事件！我要的是解決方案！不是這種敷衍的推測！”
王工被訓得麵紅耳赤，囁嚅著說不出話。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的女聲插了進來：“張市長，不是沼氣。”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蘇晚晴拿著分析儀走了過來，屏幕上跳動著複雜的數據流。“根據現場多點監測，該區域彌漫著一種複合型陰性能量場，我們暫命名為‘陰煞潮汐’。其主要成分是：高濃度硫化氫、甲烷、氨氣等有害氣體來自地下管網腐敗物）；混雜的、低強度的無主生物電信號殘留類似地縛靈原理，但無意識）；以及…中元節特殊天象引動的、增幅陰性能量的地磁波動。”她語速清晰，條理分明，完全是一副科研彙報的口吻。
“陰煞…潮汐？”張副市長愣住了，周圍的人也聽得雲裡霧裡。
“可以理解為，一個巨大的、由汙穢環境和特殊天象共同催化的‘負麵能量氣旋’。”蘇晚晴指了指家屬院深處，“它本身沒有主觀意識，不是鬼魂。但它形成的強能量場，會乾擾電磁信號手機信號弱），製造低溫陰風能量吸收），更關鍵的是——它能直接影響部分體質敏感者尤其是兒童和精神緊張者）的視覺皮層和邊緣係統，誘發幻視幻聽！所謂‘鬼影’，是能量場扭曲光線和他們自身恐懼心理投射的結合體！”
這番解釋，用現代科學術語包裝了玄學現象，既點明了核心能量場），又規避了敏感詞鬼魂），同時給出了看似合理的生理機製影響大腦）。張副市長和周圍的技術人員、民警，臉上的茫然稍稍退去，代之以一種“雖然不太懂但好像有點科學道理”的思索。
“那…那怎麼解決？”張副市長抓住了重點。
“治標：立刻疏散核心區域居民，尤其是老人小孩，避免長時間暴露在強能量場中加重症狀。組織人員，在關鍵節點如廢棄鍋爐房入口、大型窨井蓋）進行強製通風，稀釋有害氣體，破壞能量場凝聚點。”蘇晚晴指向林默，“治本方案，需要他實地探查後給出。”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一直沉默站在蘇晚晴身後的林默身上。他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沉靜，在混亂的現場顯得格外醒目。
“林先生？”張副市長顯然也聽過錢大富事件的風聲，態度立刻變得客氣，“您有辦法？”
林默點了點頭，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根源在地下，在那片廢棄了幾十年的‘汙穢之源’。需要市政工程隊配合。”
“沒問題！需要什麼，全力配合！”張副市長立刻拍板。
很快，一支戴著防毒麵具、攜帶強力鼓風機和管道的市政搶險隊集結到位。林默、蘇晚晴帶著儀器）、陳浩，在幾名技術員和趙誌剛親自帶領的幾名便衣警察護送下名義是保護專家安全），來到了那片陰煞氣息最濃烈的核心區域——老鍋爐房後麵，一個被鏽蝕鐵柵欄半掩著的巨大地下管網入口。
剛一靠近，一股混合著濃烈腐臭、黴味和刺鼻化學氣味的陰冷氣息撲麵而來！即使隔著防毒麵具，也讓人幾欲作嘔。溫度驟降，仿佛踏入了冰窖。趙誌剛和幾個警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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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晴的儀器警報聲更加尖銳：“有害氣體濃度超標！陰性能量場強度達到峰值！電磁乾擾嚴重！”
林默站在入口邊緣，沒有深入。他閉上眼，不需要強行推演，那彌漫的、如同粘稠泥漿般的汙穢陰煞之氣，混雜著無數破碎的、充滿怨念、迷茫、痛苦的微弱殘念來自管網深處堆積的垃圾、曾經的汙水、甚至可能有…動物屍骸），正被中元節的天象之力攪動著，如同開了鍋的汙水，不斷向上蒸騰、擴散！這就是“百鬼夜行”的真相！一個巨大的、失控的、由城市自身汙穢和特殊天象共同孕育的“陰煞膿瘡”！
“通風！對著入口，最大功率！”林默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