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磁懸浮列車如同銀色的利箭,切開關中平原厚重的晨霧,朝著楊淩疾馳。車廂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林默閉目靠在椅背上,臉色依舊蒼白,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強行引動九州鼎魂貫通山河鏈的消耗尚未恢複,偽封神台裂口噴湧的汙血中那股扭曲而龐大的“生命本源”氣息帶來的衝擊,更是在他識海中留下了陣陣隱痛。他放在膝上的手無意識地輕按著胸前的龜甲,那裡傳來的溫熱和若有若無的“嘉種”符號指引,是此刻唯一能讓他心神稍定的錨點。
對麵,蘇晚晴麵前的便攜光屏上,數據流瀑布般滾落。她十指翻飛,眼神專注得近乎銳利,正在構建一個動態模型。屏幕上,一團不斷蠕動的暗紅色汙濁物質汙血模型)正與另一團代表“神農s01”的土黃色膠質物接觸。接觸瞬間,土黃色膠質物瞬間膨脹、變黑、吞噬性急劇飆升,隨後模型區域塌陷,變成一片代表死寂的灰敗。
“汙血核心的生命基質活性…超乎想象。”蘇晚晴的聲音帶著熬夜的沙啞,指著模型中被她高亮標出的、在汙血內部不斷流轉的、極其微弱的金色光點,“看這裡,這些…才是它真正的‘生命本源’信號,純淨、古老、磅礴。但被外麵這層扭曲的、充滿‘孽鎖’汙染的能量死死包裹、異化。s01試圖分解,卻像撞上了最堅固的堡壘,反而被堡壘外那層充滿攻擊性的‘汙染護甲’反向汙染、同化,變成了失控的掠奪者。”
她調出另一組數據,是山河鏈生態監控節點發回的泰山周邊實時信息。代表汙血侵蝕範圍的暗紅色區域如同緩慢擴散的癌變,所過之處生機斷絕。而山河鏈那璀璨的金色網絡,雖然頑強地封鎖著裂痕主體,阻止汙血大規模噴湧,卻無法阻止那些如同毛細血管般滲透出來的汙染對地脈生機的持續蠶食。
“就像…地脈在流血,流的還是毒血。”陳浩抱著手臂,眉頭擰成了疙瘩,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此刻依舊綠意盎然的關中田野,“這鬼東西要是擴散開,彆說泰山,整個北方糧倉都得完蛋!晚晴姐,那個‘嘉種’…真能在楊淩找到?”
“龜甲指引的方向不會錯。”林默睜開眼,目光落在蘇晚晴光屏上那些被標注出的微弱金色光點上,“那份被孽鎖束縛的悲憫意誌,源頭就在那裡。找到它,或許就能找到解開這‘生命之毒’的鑰匙,不是強行淨化,而是…歸正。”
蘇晚晴深吸一口氣,關掉模型:“理論推演隻能到此為止。我們需要實物樣本——那個蘊含原始、未被汙染生命本源的‘嘉種’,以及…更關鍵的,對汙血樣本進行分子層麵的直接分析!陳浩,泰山那邊…”
“放心!”陳浩立刻拍胸脯,“無人機編隊24小時輪班盯著,最新一批特製采樣器已經空投到汙染區邊緣,由趙警官的人穿著最高級防護服操作,絕對安全!樣本會通過軍用級生物安全通道,直接送到楊淩跟我們彙合!”
列車緩緩減速,楊淩國家農業高新技術產業示範區現代化的站台出現在眼前。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獨特的、混合著泥土、青苗和淡淡化學試劑的味道,與泰山腳下那汙血帶來的腐敗陰冷截然不同。
國家農作物種質資源庫,華夏農業的“諾亞方舟”。穿過層層嚴密的身份驗證和生物安檢,林默三人終於踏入了這座保存著數十萬份種質資源的生命寶庫。
恒溫恒濕的巨大庫房內,一排排高聳的銀色金屬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架上整齊排列著無數密封的玻璃管或特製容器,裡麵是形態各異、顏色萬千的種子。低溫帶來的白霧在腳下繚繞,空氣中隻有製冷設備低沉的嗡鳴,靜謐而肅穆。
“幾位專家,歡迎來到種質庫核心區。”接待他們的是種質庫的資深研究員,頭發花白的王教授,戴著厚厚的眼鏡,眼神裡透著學者的嚴謹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接到上級的緊急通知和沈氏集團的最高權限申請,我們全力配合。隻是…‘蘊含特殊能量波動的萬年古稻種’這個要求…範圍實在太大了。我們保存的古老稻種資源很多,有河姆渡遺址出土的炭化稻米後代,有野生稻的珍稀樣本,還有曆代選育保留下來的古早品種…”
“我們需要的是…”蘇晚晴正要開口描述龜甲符號的特征,林默卻輕輕抬手製止了她。
他站在巨大的種質架之間,緩緩閉上了眼睛。識海深處,泰山汙血的怨毒嘶吼與偽封神台的裂口景象被強行壓下。胸前的龜甲溫度悄然升高,那枚“嘉種”符號的輪廓在意識中清晰浮現,散發出溫暖而充滿生機的微光。
他放開了對伏羲血脈的約束。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精純古老的氣息,如同初春解凍的溪流,帶著泥土的芬芳和新芽的悸動,以他為中心悄然彌漫開來。這不是力量的爆發,而是一種呼喚,一種共鳴。
嗡…
庫房深處,某個方向,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被製冷設備噪音掩蓋的震動!如同沉睡了萬古的心臟,被熟悉的氣息觸動,輕輕搏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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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霍然睜眼,目光精準地投向庫房最深處,一個被單獨放置、籠罩在淡淡藍色低溫光暈中的圓柱形液氮罐!
“在那裡!”他聲音低沉而篤定。
王教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液氮區…g001號樣本?這…這怎麼可能?那是我們庫中編號最靠前、保存條件最嚴苛的樣本之一!據說是五十年代初期,一支地質勘探隊在秦嶺深處一個與世隔絕的穀地發現的…樣本本身已經炭化,但內部胚芽結構在特殊儀器下顯示出不可思議的活性…我們一直無法解釋,隻能用最原始的方式保存研究…”他一邊說著,一邊快步走到控製台前,輸入一連串複雜的指令。
嗤…
液氮罐的保護罩緩緩升起,冰冷的白氣四溢。一個隻有拇指大小的特製石英玻璃管被機械臂小心翼翼地取出,懸停在操作台上方的無菌隔離罩內。
玻璃管內,是一粒毫不起眼、甚至有些醜陋的黑色炭化物,看起來就像一塊燒焦的小石子。
然而,就在這粒“焦炭”暴露在空氣中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息彌漫開來!
不是能量的爆發,不是精神的衝擊。那是一種…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悸動!是種子破土時頂開頑石的堅韌,是稻穗飽滿時壓彎枝頭的謙卑,是春耕秋收、萬物枯榮、生死循環的宏大韻律!這股氣息如此古老、如此純粹、如此磅礴,卻又帶著一種近乎悲憫的疲憊。
隔離罩外,蘇晚晴的生物場探測儀指針瘋狂跳動,發出尖銳的警報!屏幕上,代表生命本源活性的曲線瞬間衝破極限!她死死盯著那粒炭化稻種,喃喃道:“不可思議…衰變碳十四測年誤差極大,但這生命本源活性…其古老程度,恐怕真的…超乎想象!”
陳浩更是感覺渾身汗毛倒豎,仿佛麵對的不是一粒種子,而是一片沉睡的、古老的大地意誌!
林默向前一步,隔著厚厚的隔離罩,將手掌輕輕按在玻璃上。他沒有動用任何推演之力,隻是將自身伏羲血脈中那份源於人文始祖、同樣古老而厚重的守護與調和之意,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如同遊子歸家般,溫和地探向那粒沉睡的“嘉種”。
嗡——!!!
那粒焦黑的古稻種,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柔和而溫暖的土黃色光芒!光芒並不刺眼,卻瞬間充滿了整個無菌隔離罩,甚至穿透出來,照亮了周圍冰冷的金屬架!
光芒中,一個極其模糊、近乎透明的虛影緩緩浮現。那並非威嚴的神隻,而是一個…身形佝僂、滿麵風霜、穿著最簡陋麻布短褐的老農!他赤著雙腳,褲腿沾滿泥漿,粗糙的大手布滿老繭和裂口,臉上刻滿了歲月與辛勞的痕跡,眼神渾濁卻深邃,仿佛看儘了萬載春秋的播種與收獲。
老農的虛影極其黯淡,仿佛下一秒就會消散。他疲憊的目光緩緩掃過隔離罩外的林默、蘇晚晴、陳浩,最後落在林默胸前的龜甲位置,那渾濁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了然的波動。
沒有聲音,沒有語言。一股龐大到無法形容的意念洪流,伴隨著最純粹的生命本源氣息,如同無聲的驚濤,直接撞入了林默的識海!
那不是文字,不是圖像。那是…一種規則!一種烙印在宇宙萬物生命底層的“道”!
“生非獨存,克非絕滅。春華秋實,榮枯有序。取於厚土,歸於厚土。萬物相生,循環往複…生生不息…方為…序…”